“不过意难平。”
……
刘衔结缩着身子,蹲在柴房的门槛上,双手交叉,揣入袖口,目光炯炯地看向院门。
“唉,再不回来,老头子我就要饿死了。”他嘴里嘟囔着,神情颇为沮丧。
接着,他又抬头看了看暴雨倾盆的天空,眉头微皱,嘴里正要嘀咕些什么。
吱呀。
院门却在这时突然打开,刘衔结侧目看去,只见浑身湿漉漉的魏来脸色阴沉地走进了院子。
咕噜!
刘衔结咽了口唾沫,到嘴边的抱怨之词,在这时被他硬生生地咽了回去——来者不善!刘衔结在口舌之欲和身家性命之间,很快就做出了选择。他缩了缩脖子,小心翼翼地退回了柴房中,正要不动声色地把房门关上……
一只手却在这时伸了过来,抵住了房门。
刘衔结的心头一跳,脸上的神情一滞,顺着那伸来的手臂目光缓缓上移,最后落在魏来那张乌云密布的脸上。
咕噜。
大概是被魏来此刻的气势所震慑,刘衔结又咽了口唾沫,脸上挤出一丝难看的笑容,问道:“小兄弟……这么晚了,你我孤男寡男,有什么事明天再说,不然别人知道了,老头子我晚节不保,可没脸去见我那已经去世六十多年的老伴啊。”
魏来早就习惯了刘衔结的胡言乱语,他根本不理会,只是沉着脸将另一只手里的东西顺着门缝递到刘衔结面前。
刘衔结的鼻孔微缩,低头看去,这才发现魏来手里提着一大袋包子,从那布袋里传来的熟悉香气中,刘衔结可以断定这包子一定是城东那家包子铺的。
刘衔结顿时眉开眼笑,什么身家性命,什么晚节不保都被他抛到了脑后。他打开房门,接过那袋包子,也不顾布袋和包子上还沾着水渍,在自己身上擦了擦,就毫无顾忌地狼吞虎咽起来。
“你很喜欢这家的包子,为什么?”魏来蹲在刘衔结身边,也拿起一个包子,咬了一大口。
城东张家的包子铺在乌盘城也算老字号了,据说从张婶爷爷的爷爷那辈就已经在乌盘城做这个生意了。
“这个啊。”刘衔结吃得满嘴流油,嘴里含糊地应道:“我那老婆子生前就特别会做包子,他家的包子和我老婆子做的,简直一模一样。”
刘衔结吃得风卷残云,说得也是煞有介事。
以至于魏来都有些相信,这老头子真的曾经有过一个妻子,当然,至于是不是死了六十年,魏来就难得去深究了。
魏来一屁股坐在刘衔结身边,愣愣地看着那个被他咬了一口的菜包,喃喃地说:“你想她吗?”
吃得正香的刘衔结似乎没有理解魏来这句话的意思,他头也不抬地继续和那些包子战斗,嘴里敷衍地应了一声:“什么?”
“我说你想你的妻子吗?”魏来又问了一遍。
“想她做什么?她在世的时候老头子对她可好了,死了也还为她守身如玉,六十年如一日,有那功夫想她,还不如多活几天,多吃几个包子。”刘衔结满不在乎地说,似乎在他心里,妻子这两个字的吸引力还不如眼前的菜包。
魏来显然无法理解老人的逻辑,他皱了皱眉,问道:“可她死了,你再也见不到她了,你难道……”
刘衔结听到这话,放下了手里的包子,抬头看着魏来,脸上的神色在那时变得异常严肃,与魏来印象中的老头子判若两人。他一本正经地说:“怎么会见不到呢?我家老婆子说了,来生她还做我的老婆子。”
刘衔结如此认真地说出这样一番话,让魏来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他不忍心揭穿老人似乎深信不疑的事实,但还是在短暂的沉默后,摇了摇头,苦笑道:“哪有来生。”
说完这话,魏来便意兴阑珊地站了起来,想要结束这段牛头不对马嘴的对话。
可他刚起身,老人的声音就再次响起。
“很久以前,我听过一个故事。”
“说这世上有一种虫子,叫蚍蜉,蚍蜉的寿命很短,只有一天。有一只蚍蜉,认识了一只蚱蜢,两个小家伙相谈甚欢,很快就成了朋友。到了晚上,蚱蜢跟蚍蜉说:‘我要回家了,咱们明天见’,蚍蜉很惊讶,它问道:‘明天?这世上哪有什么明天’。”
“从那以后,蚱蜢再也没见过蚍蜉,但又过了很久,蚱蜢遇到了一只老鼠,它们聊了很久,也成了朋友。直到冬天来临,老鼠就对蚱蜢说:‘我要冬眠了,咱们明年见’,蚱蜢一听,也很惊讶,它问道:‘明年?这世上哪有什么明年?’”
“你看,我们都活在今生,都没见过来生,可没见过并不代表没有,不是吗?”
“所以呀,咱们得好好活着,万一真的有来生呢?到时候,你见到了今生分别的故人,他问你:‘小魏来啊,上辈子我走了之后,你有听话好好活着吗?’你得有底气地告诉他:‘嗯,我很听话,我一直好好活着’。”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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