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若要亡,那便亡。”
“天若要活,那便活!”
此便为霓裳记忆中的来自父皇的最后一句话。
她和阿弟被仅剩的几名忠诚宫人各自抱起仓皇奔逃。她挣扎着扭头,泪眼朦胧里,看见她的皇帝父亲背对着她,挥剑戗喉,倒了下去。
“……姑母随后得到消息,你与珑儿大难不死上路后,为躲避流兵,又走失散开。姑母焦心如焚,叫人在那一带到处寻,找到你时,你落单昏迷,万幸没有大碍,便先将你带了回来。你的阿弟却始终没有消息。你当也以为他早便死在了十年前吧?”
长公主握着李霓裳的那一双手越来越紧,力道大得似要将她手捏碎。
“姑母不信他真就那样死去了。当日天既降下甘霖,救你与你阿弟,你二人便定会受老天庇护。如今你该明白了吧,为何姑母这几年始终不得闲暇!”
“上苍果然开眼!”长公主的眼眸烁着兴奋的光芒。
“幸有齐王相帮。就在前些日,姑母收到消息,你的阿弟他果然未死,他如今还活着——”
李霓裳蓦地睁眼,持起那一杆笔,写问:“他如今人在何处?”
“放心!”长公主立即安抚她。
“他正在被带回来的路上。”她稍稍压低声。
“你也知你阿弟身份非同小可,乃我朝仅存的一点正统血脉。此事绝不能走漏半点风声。便是崔重晏,姑母也不敢将此事交他,用的都是姑母自己的人。如今你回了,安心再等些天,便能见到你的阿弟了。”
李霓裳凝视对面的姑母,终于,缓缓点头。
长公主也长长舒出一口气,接着,仿佛想到一事。
“对了,齐王有一女,名蕙娘,年纪只比你略小几月,你知道的吧?”
霓裳此前曾听瑟瑟提过崔蕙娘,讲她是齐王独女,生母早逝,与长公主虽非亲生,关系却十分亲近。
“你来了正好,等明日你与蕙娘见面,这段时日,你二人正好相互作伴,也不至于一个人无处可去。”长公主笑道。
霓裳带笑,颔首应下。
“女大当嫁。蕙娘姻缘或便将至。”
霓裳又听她如此说了一句,便抬目,望去。
长公主笑着解释:“下月便是齐王五十大寿。崔家有一故亲,论祖上,百多年前世宗一朝,两家还是舅甥至亲。如今后代子弟虽天各一方,免不了有人情变迁,只齐王常说,祖上之亲,断不可废在他的手里,需勤加维系。”
“那家姓裴,如今当家之人是齐王小辈,名世瑛,另有一胞弟,叫做世瑜。齐王亲笔手书,早早便给裴家兄弟发去请帖,料到时应也会来。裴家长兄已有家室,那世瑜却年方弱冠,尚未成亲。此番正好借着寿喜,若能结成姻缘,一来,不负祖上之亲,二来,两家往后更可齐心协力共举你的阿弟,复我李朝江山!”
霓裳怔望姑母。正在出神,耳中忽然传来一句语声。
“你怎的了,你在想甚?”
李霓裳顿时惊觉,立刻摇头。
长公主这才笑了,又望她一眼。
“阿娇,你可想过自己的姻缘?”
霓裳对上了长公主的眼。
姑母那一双看着她的笑眼极是柔和。然而李霓裳怎会看不出来,这一双柔眼的深处,却是试探。
“我朝虽已不存,然从前侥幸留存的世家当中,仍有不少似崔重晏这般的英才,齐王这等孤忠,也非少数。只可惜各方无不各自为政,难成气候。当世急需有人能站出振臂,好叫天下齐心协力,共抗贼逆。”
“齐王常与我讲,他生平最为敬仰之人,便是世宗一朝的裴相裴冀,当年亦如同今日,山河破碎,然他以一人之力召天下忠良,力扭乾坤,如补天裂,是当之无愧的中兴功臣。齐王有心效仿。”
“你是我李朝的正脉公主。你自出生便有祥瑞之名,天下人尽皆知。又有当日天降大雨,浇灭焚台,足可见是上天护佑。你今助力崔家,他便名正言顺如得天授。日后再加裴家兄弟在旁协从,何愁我李朝不复?”
姑母不疾不徐,叙着家常一般,和李霓裳说着话。
从得知自己将要踏上回程的那一刻起,她便已做好任何事的准备了。
她已猜到姑母接下来会说什么。
内心忽然变得平静无波。片刻前手心沁出的一点残留冷汗,亦消退了下去。
没有半分回避,李霓裳抬眸直视自己的姑母,静待她的安排。
长公主此时反倒显得迟疑起来,顿了一顿。
“便是齐王世子崔栩。”她说道。
阁中沉寂了下去。片刻后,响起长公主低低的一声叹息。
“莫怪姑母。既为公主之身,自有公主之命。”
李霓裳并无多余之举,只改坐为跪,向她恭敬地叩首,以此礼节,表自己对她此前多年以来照顾的谢意。
长公主欣慰颔首。
“那便如此定了。齐王寿日当天,趁四方到齐,一并宣布此讯。”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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