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呀!难道你不知道?”塔笛卡回答。
她在房间里走来走去。
“今天早上醒来的时候,我问我自己是不是有毛病,为什么不能爱上任何一个追求我的人。但是,艾伦,他们都那么平凡、庸碌,我甚至讨厌他们哩!”
“这只是时间问题,”艾伦安慰她。“你的母亲在十七岁就恋爱了,不过那是不同的。我永远忘不了她对我说,‘我爱他,艾伦!我爱他!我爱他!假使爸爸不让我们结婚,我就要跟他私奔!’”
这是塔笛卡听过无数次的故事,但是每次都使她感动。在艾伦微微颤抖的声音里,仿佛还可以听得母亲声调中的狂喜。
“当我有这样的感觉时我就结婚,”塔笛卡说。“但是我绝对不会在继母强迫或者恐吓下去嫁人。”
“你是对的,小姐,不要让她成胁你。”艾伦说“她会那样做的,我知道她会。”
“是的,我也知道。”塔笛卡庄严地说,然后又换过一种声调:“来吧,艾伦,我们出去走走,我要到图书馆去。”
这一天其余的时间,塔笛卡都故意避开她的继母。很幸运地林治夫人外出吃中饭去,她累了就不会拖着塔笛卡陪她坐在马车上到处访友;以前她常在下午这样做。
塔笛卡得以拿着一本书姥缩在沙发上,过了一会儿,她就因为连夜失眠太?倦而睡着了。
她睡了没多久就因为一阵非常快乐的感觉而突然醒过来。
她的梦消逝了,然而她知道她刚才不是孤单一个的,有人跟她在一起,有人给地带来了快乐——一种似乎把他们两个都笼罩在金雾里的快乐。
“我是快乐的。”她向自己微语。
她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沙发上,大腿上放着一本书。
“要是我在真实的生活中能够有这种感觉就好了。”她想。梦中的快乐还活鲜鲜地留在脑际,她上楼去为晚上的宴会打扮时一面还哼着小调。
今天的晚宴跟她以前参加过的毫无两样。
巨大的桌子上装饰着鲜花,摆满了银光闪闪的餐具,银烛台上点着蜡烛。
女主人高耸的头饰闪闪发光,身上戴满了钻石和珍珠项链、胸针、手镯和指环。
名贵的各国佳看上了一道又一道,塔笛卡吃得很少;而她晚宴的伴侣也差不多都是这些人。
一个是一名卫土,他向她描述他在军中的一些细节、
另外一边是一个没有下巴的年轻贵族。塔笛卡发现他唯一感兴趣的事就是飞速地骑双座脚踏车。
他们两个人都从没读过一本书,他们的政治知识也只是拾人牙慧地述说一些激进份子的笨故事。
她怀疑到底是不是真的有人欣赏这一类的宴会。
女主人的女儿是一个害羞而不美的少女,穿着一件很不合适的紧身白纱衣,以至原形毕露;她那双白缎鞋和白色小山羊皮手套也都太紧窄。
显然地她无话可说,而又害羞得不敢回答伴侣的问话,虽然他企图打开她的话匣子,也没有办法。
塔笛卡很清楚,到了舞会的时候,她一定花大部分的时间粘在她母亲身边,要不然就是可怜兮兮地躲到洗手间去。
在这种场合,女孩子的地位并不怎么重要。
在每一个女主人招待自己朋友的舞会中,塔笛卡都看到社交季节中这些珠光宝气的贵妇全部出现,因为假使她们不出席,就伯别人误会她没被邀请。
等到那拖得很久的晚宴完毕以后,女士们就退席上楼。
年轻女孩谈的还是她们参加了多少宴会这个老话题,而她们母亲那一代,则是蜚短流长,冷言冷语。
“最低限底,”塔笛卡对自己说。“大使馆中的那些宴会,比较有趣多了。”
在那里,父亲招待一些外国的政治家、政府官员以及外交家,他们的谈话都是充满智慧的。
她从一群跟她年纪相若的女孩子间走开,恐惧地看见继母正在跟希伦夫人说话。
她们的声音低低的,不断地点着头。塔笛卡下意识的想到她们在论她。
她把嘴巴抿得紧紧的。
“我绝不嫁给希伦爵士。”她发誓。
当贵妇们开始移动时,她不禁有一种得救之感。在一阵丝绸和薄纱的你中,派对又移到楼下去。贵妇们的肩上都披着丝绒、天鹅绒或毛皮的披肩。
舞会在派克巷的一间大房子举行,屋后有一个大花园。
舞会里闷热得令人窒息,塔笛卡的舞伴建议到外面去,这使得她非常高兴。
花园里挂满了中国灯笼和彩色小灯泡。塔笛卡跟她的舞伴——澳洲大使馆的年轻秘书一走上草坪,马上有一个高大的男人向他们走来。塔笛卡看出是谁之后,不禁为之气结。
她想走开已来不及了。
“塔笛卡,你好!”克劳利爵土说。
塔笛卡微微屈膝答礼,没有说话。
“我们还没会过面吧?”他向她的舞伴说。
“我姓温迪斯,爵爷。在金杯赛中我曾经有幸跑在你的马前面。”
“很好,”克劳利爵士说。“下次我们还有机会。”
“谢谢你,爵爷!”澳洲人说。
“现在,假使你把你的舞伴让给我,我将会很感激你。”克劳利爵士说。“我有很重要的事要跟林治小姐商谈。我希望她过一会儿再跟你跳舞。”
“我当然不能拒绝你的请求!”年轻人礼貌地说。
他先向塔笛卡弯腰,再向克劳利爵士弯腰,然后向屋子走去。
“这太没有必要了,”塔笛卡大声地说。“而且也太专横了!”
“我是因为你而专横的。”克劳利爵士回答。“今天你为什么拒绝跟我坐车兜风?”
“我另外有约。”
“我怀疑那不是很重要的。”他说:“这个晚上,我可是费了很大的劲儿,才取消了所有其他的约会来到这个沉闷的宴会见你,我希望你能够补偿我。”
“我并没有请你来。”
“我希望你没有。这种场合我是避之唯恐不及的。”
“那你为什么要来?”塔笛卡说。“你应该知道得很清楚,爵爷,我不想见到你。”
“你很坦白。我们坐下来好吗?”
“我想回到舞会去。”
他轻轻一笑。
“我不想让你去。假使你坚持的话,那么我们之间就象在战争,而我是绝对会胜利的。塔笛卡,你还是心甘情愿地投降吧!来,坐下来我们好谈谈。”
感觉到他可能用强力来阻止她走开,塔笛卡昂着头走向草坪。这里,有些椅子在树下,有些在花坛后面的凉亭中。
她本想选一张树下的椅子,但克劳利爵土却故意走向一座凉亭,为了不愿意当众出洋相,塔笛卡只好跟着他。
那些有靠垫的椅子并不是在黑暗中。上面有彩色小灯照耀着,一根树枝上还挂了一个大大的黄色灯笼。
尽量坐得距离克劳利爵士远远的,塔笛卡把脸别开,冷冷地问:
“爵爷大人,你明知我不会耽搁多久的,请问你有什么话跟我说?”
“我可以告诉你,你是我所看见过的最美丽的女人!”克劳利爵士说。
“那不可能是真的,而且我也不希望听你这样讲。”
“事实上那是真的,”他说:“昨天晚上我看到你的时候,还以为是在罗马大使馆中看着你的母亲在舞池中回旋哩!她有着一种无法形容的优雅气质,你也一样。”
塔笛卡不说话。她想多听一些有关母亲的事,她渴望谈她的母亲,可是她知道这个人是危险的,绝对不能给他任何鼓励。
“我很爱慕你的母亲,”克劳利爵士继续说下去。“跟很多男人一样甘愿拜倒她的石榴裙下。但是,正如你所知道的,她对谁也不予青睐,除了你父亲以外。”
“那是真的,”塔笛卡柔声地说。“他们彼此相爱。”
“他们的爱是不同凡响的,”克劳利爵士说。“你告诉过我你的芳心还没有许给任何一个男人,小塔笛卡,那么,何不许给我呢?”
塔笛卡吓坏了。刚才她的心思完全在母亲那里,而现在她却听见克劳利爵士的声调里有着她一向害怕的成份。她知道假如她望着他,她一定会看见他眼中那种表情。
“你有何建议呢?”她问。
她用话来刺他,希望她这个坦率的问话会使他受窘。
“我建议你应该嫁给我,塔笛卡。”
起初,她以为自己听错了;然后,她以为他在开玩笑。
她转身望着他,他正用一种她很不喜欢的态度定睛看着她。虽则她不相信那句话,但无疑地,他是诚意的。
“假使你是认真的,”她说,发现自己的声音很僵硬。“那么,我要谢谢爵爷的美意。不过,我的答复是——不!”
“为什么不呢?”
“难道我的话还没有说明白?”塔笛卡望着花园的远处说。
“不明白。我要知道你为什么不肯嫁给我?我有很多东西可以奉献给你。”
“那些不是我想要的东西。”塔笛卡说。
“那么你想要什么?”他问。
“我想,答案是爱情。”
“我会教你爱我的。”
塔笛卡摇摇头。
“你知道那是不可能的。我父亲并没有教我母亲,那是他们之间发生的某些东西。”
“在茫茫人海中要是有两个之间发生了这种事,他们就会一见钟情。”克劳利爵士说。“不过,我却是一个经验丰富的情人,塔笛卡,我比那些无能的青年人更懂得如何教你爱的欢乐。到时你就会懂得爱我,我会唤起你灵魂深处的俄罗斯热情。”
“我很抱歉,爵爷,你的建议是不可能的。”
“没有不可能的事!塔笛卡,我要你,自从我第一眼看到你我就想要你了。”
“我认为这只是你过去的幻想。”
“你错了。我要让你知道你自己对我以及爱情是何等无知。”
他一面说一面就伸手抓住她的。她想走开,但是他抓得紧紧的。
她很庆幸自己带着手套,所以不至于碰到他的手。因为即使这样的接触,她都会对他感到极度的憎厌。
他还想用另一只手得来搂着她,但是她已站起身来。
“你的话说完了吧?”她急促地说。
“我还有很多话要说,不过这不是适当的地方。我们什么时候再见面呢?”
“我昨天晚上告诉过你,现在我还要再说一遍,”塔笛卡说。“我不希望跟你再见面,爵爷。我们之间一切都不相同,没有什么可谈的。”
他还握着她的手,所以她无法走开,现在他慢慢站起来,仍然握着她的手。
“我知道,塔笛卡,”他说。“你是一个很不容易克服的敌人。不过,我这;辈子都是想要什么就有什么,我要你就是因为我决心要得到你。”
“你措了,爵爷,”塔笛卡说。“我不是可以出卖、强迫或威胁的。我非常感谢你要娶我为妻,不过我的答案是不,不论现在还是永远。”
克劳利爵士轻轻一笑。
“我发现,”他说。“被一个精致的、心爱的小东西公然反抗,是一件非常令人兴奋的事。不过,我向你保证,塔笛卡,我可是一个不容易屈服的战士啊!”“我并不想跟你作战,爵爷。”她用最冷淡的声音回答。“我只是不想再见到你。请你不要浪费时间送请贴和花给我,我是绝对不会接受的。”
“好一副挑衅的样子!”他叫着。“但是,正如我昨晚告诉你,我还是想吻你!”
“我不愿单独走回屋里,免得引人注目。你肯陪我吗?”塔笛卡说。
“我很乐意这样做,”克劳利爵士说。“为了我的听话,你也许会给我打一个好分数吧?”
他们默默地走到舞会外面的石阶上,一对对男女慢慢从花园里走过来想跳一只舞。塔笛卡抬头望着克劳利爵土。
“晚安,爵爷!”她说。
“你应该说‘再见’,塔笛卡。我知道我们不久就会再见面的。”
塔笛卡向他屈膝行礼,然后看也不看他一眼就踏上台阶走进舞会。
她发现她的继母正和很多监护人一起坐在舞会边的高座上。
“你到哪里去了?塔笛卡。”她乖戾地问。“你的舞伴呢?”
“他回家了,”塔笛卡说。“我不会再见到他了。”
她一面说着,一面希望这是真的。她有一个不幸的预感,觉得自己被人威胁着。
克劳利爵士的难于拒抗、过于自信以及不可动摇的决心都使她害伯。
“我已经很明白地向他表示我讨厌他,”她对自己说。“他不会在这种情况下追求我的。”
然而她还是不安,因为她知道自己很怕他。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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