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卖的零嘴都是可遇不可求,南馆便差七八名杂役分头去寻,以最快的速度送到他跟前。
雪白的糖霜包裹鲜红的山楂果,酸甜脆爽,格外诱人。
珠碧拈一颗本要塞进嘴里,可裂了的嘴角张大一点都疼得厉害,只好用唇齿细细嘬着,啃着,还要留神不让那酸溜溜的山楂肉碰到嘴角,吃得辛苦。
珠碧一边啃,一边趴在塌上上药,手臂上咬出的伤已被妥帖包扎好,便只剩后头那处疼得钻心的撕裂伤。
压得紧实的棉棒约中指粗细,在药泥里结结实实滚一圈,使之沾满碧绿莹莹的膏体,小心翼翼地填进去。
这药膏实在蜇人,仿佛飞进了一百只蜜蜂似的,又痛又辣。
“不行……赶紧拔出去,我要痛死了……”珠碧难耐地扭着身体。
小九拉上被子盖好,道:“那不行,说好得留够半个时辰,一会儿也不能少。相公先休息罢,半个时辰后小的再帮您取出来。”
珠碧吐掉山楂核,气道:“你怎么不来试试!这玩意儿蛰得很,你让我怎么睡?”
小九吐吐舌头:“我又不卖皮肉,试他作甚么……”
“……”
“滚罢你!看见你就烦!”珠碧气急败坏地朝他扔了一颗山楂,出口破骂。
小九忙跳将起来,嘻嘻哈哈地接住那颗得来不易的珍宝,嬉笑地说:“谢相公赏!”后撒腿就跑。他终归还是个孩子,顽童心性,喜爱逞口舌之快,也就敢趁着珠碧爬不起来的时候作恶,平日里却油嘴滑舌如狗腿子一般鞍前马后,弄得珠碧早把要教训他的心思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身后虽然蜇得火辣辣地疼,比起昨夜却好不少,珠碧又实在困了,迷迷糊糊竟抱着被角也睡过去了。
沦落风尘的人,即使身上再肮脏不齿,卑微下贱,内心却还有一块地方是干干净净的,放着童年时无忧无虑的回忆,也就仅这一点模糊不清的回忆,便是珠碧十余年来欢场沉浮中唯一的寄托。
命如飘零蔓草,向来身不由己。
珠碧梦里的那颗歪脖子老槐树,被风卷得梭梭直响;树下有窸窣直叫的蛐蛐;还有私塾老先生教的那句“七月在野,八月在宇,九月在户,十月蟋蟀入我床下…”
一切的一切,是珠碧再也回不去的时光。
不知不觉,眼角便沁出了一颗泪珠,好梦正酣的人浑然不知。
哪有甚么人生来就是娼妓,不过是一个个可怜人命里坎坷,被歹人生生剥夺了原本享受着快乐的权利,卖入风尘泥沼之中,自此再不能脱身。
即便是死,也是死有余辜。
珠碧九岁被人拐卖进南馆,他的父亲原本是个落榜的书生,母亲是平常人家的女儿,本来生活虽然清苦,一家三口却也其乐融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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