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勋虽然并不怎么相信所求之签,但听到这些吉利话心里还是很高兴,毫不做作地掏出五两银子打赏解签的僧人,回到大殿功德箱前又捐了五两。寺里的和尚见他出手宽绰,看他的眼神也不同起来。
陶勋从大殿穿过继续往后走去,穿过第三间牌楼和第四间韦陀殿,第五进院落就是观音殿了,观音殿是寺里第二大的殿堂,里面供奉着彩塑千手千眼观世音菩萨像:头戴毗卢,一足踏莲,双手摸膝、胸臂裸露、圆润丰腴、面容恬静安祥、姿态端庄优雅,唇上有两撇短短的髭胡,大异于平常所见的女性观音造像;观音两臂线条圆浑柔和,肩上和后背上两边各有二十只略小的手臂伸出来,姿态各不相同,掌心有眼,这样观音总共是四十二只手。
他看着这座千手观音像,不禁记起三年前亲眼看见的橙眉真人施展的“千手千眼金光普照术”来,一时间沉浸到回忆当中去了。直到声中一声罄响,他才收起回忆上前捐了一两纹银。
陶勋绕过观音殿,殿后通往第六进庭院的路上砌了道石墙,两个僧人守在门口,见陶勋走过来便上前拦住,冲他说道:“做什么的?”
陶勋一愣:怎么这里的和尚讲话这么无礼呀。不过口头上说:“吾乃进香之人,已经拜了前面五殿,想要到最后弥陀殿礼佛。”
“不准进,里面是我们住的地方,没什么好瞧的,你请回吧。”两个僧人的语气依旧十分生硬。
“那怎么成?我已经在佛前许下愿,要拜遍北元寺的六大殿,万望师傅行个方便。”陶勋软声求道。
“你这人怎么这么罗嗦,说不能进就不能进,快走,小心我揍你。”两个和尚极不耐烦地道。
“我好言相请,你们怎么可以这样无礼,出家之人怎么可以动不动对人以武力相胁?”陶勋忍不住斥责两人的无礼言行。
两个和尚发怒,捋起袖子摆出要打人的样子,陶勋不想跟他们动手,转身往回走,一边走一边说:“你们两个人太无礼,我要找你们方丈评理。”
那两人嗤之以鼻:“方丈来了又怎样,大爷我照样这样说话。”
陶勋回到观音殿里,大吵大闹地要见方丈,寺里的僧人见他是个举人又出手阔绰,也不敢把他得罪,当即便有人去给方丈报信。
片刻后,一个小沙弥出来把陶勋请进去。
陶勋随着小沙弥来到方丈间,一个老和尚坐在里面的禅床上打坐,听到有人进来后依旧一动不动,口中默默诵念经文。
陶勋等了一会儿,见方丈睁眼,主动上前施礼道:“弟子乃衡阳府举人丁原,进京应今科会试,闻说北元寺佛祖最灵,所以虔心前来拜佛结善缘,刚才在大殿向佛祖许愿要拜遍寺中所有佛祖、菩萨、罗汉像,只剩下最后的弥陀殿没有进去,可贵寺的两个僧人拦住弟子不让进,言语粗俗不说,竟然要动手打人。弟子刚才在贵寺捐了几十两纹银,却受这样的待遇,方丈可要给评个理。”
方丈年约六十许,身体微微发福,胡须雪白,模样倒也和善,听完陶勋的抱怨后宣了声佛号,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施主错了,错了。”
陶勋一愣:“大师何出此言?”
“见性即为佛,佛祖在每个人的心里,只要你心里有佛,佛祖就会保佑你,拜不拜佛像并非最紧要。佛光普照三千大千世界,佛心洞烛世间一切善恶因缘,施主善心佛祖自然会知道,若执着于拜遍本寺佛像,那便是看不见佛祖无量无边智慧,心里怀疑佛祖的无量智慧即是有心魔,如何能得到佛祖的保佑呢?所以贫僧说施主错了。弥陀殿是本寺僧人居住清修的地方,向来不对外人开放,并非只针对施主一人,请施主谅解。守门之人乃是新近剃度出家的沙门,还没有通佛理,故此言行失当,贫僧便代他们向施主赔罪,如何?”
陶勋合什谢道:“大师佛理精深,听大师一番言语,弟子自觉胜过念十年的佛经,佩服佩服。”
“善哉善哉,那是施主有慧根,有是因方有是果。阿弥陀佛。”
陶勋本来想借机闹一闹,逼迫方丈让自己进去瞧瞧,结果被方丈几句话就给堵住了,心有不甘,略想一想,又有了个主意,双手合什道:“方丈智深慧远,道行高深,弟子是诚心敬仰。弟子还有一事相请,不知方丈可否伏允。”
“哦?请施主说来听听。”
“弟子进京赶考,本来想进个学社备考的,可是京里学社的名额都满了,现在住在客栈里,客栈人多嘈杂不是温习功课的地方,弟子见贵寺清雅,有心借一间厢房住下,准备考试。”
“这个么恐有不便,本寺是出家人清修的地方,向来不接待外客。”
“方丈此言差矣,佛门广大渡一切有缘之人,弟子方才在贵寺大殿佛祖面前求了个上上好签,这说明弟子跟贵寺有缘,缘来缘去犹如云生云灭,方丈何不随缘而动呢?”
方丈喉咙动了动,象是有话要讲,但犹豫再三还是吞了回去,任凭陶勋怎么讲,只是不允。
门外突然走进来一个和尚,进了房间便大声嚷嚷:“听说方丈会贵客,怎么也不派人通知一声呢?”
陶勋有些愕然:什么人敢如此大声地对方丈说话呢。
方丈神色慌张,起身相迎:“灵惠禅师,你怎么来了?”
陶勋听说来的就是灵惠禅师,不由得心头狂喜,盯着灵惠禅师多看了几眼,只见此人三十多岁,身体健壮,虬须凶鼻,目光阴沉沉的。
“听说今天寺里来了贵客,一出手就捐了几十两纹银,被方丈请去说话,本贫僧也想见见这位贵客,所以巴巴地赶过来见见。”灵惠禅师也在上下打量陶勋。
方丈脸上的表情换成了无奈,为陶勋引荐道:“这位是本寺戒律院首座灵惠禅师。”
灵惠合什问道:“刚才未进屋时听得方丈和施主争执,不知道所为何事?”
陶勋将前因后果讲了一遍,最后还道:“若是方丈同意弟子在此借住,弟子愿以两倍于客栈的价钱付食宿费用。弟子无他,只为与贵寺有缘,求个吉利。”
灵惠禅师打量陶勋的眼神里不知何时已经闪出了亮光,听远陶勋的话后毫不犹豫地说:“这没问题,出家之人与人方便就是行善,丁施主要是想住进来,本寺定扫阶欢迎。方丈,你说呢?”
方丈似乎很怕灵惠禅师,连忙改口:“是,是,是,丁施主随时可以住进来,本寺僧众都欢迎之至。”
灵惠禅师回过头来对目瞪口呆的陶勋说:“不知施主随行之人有几个,行李多不多呢?”
“我原本有个小书僮的,快到京城的时候偷了我的东西逃跑了,所以现在只身一人,行李到是不多,主要随身带着的是宝钞、银票,有了钱吃穿用度一切不愁嘛。”
“那丁施主在京城可还有亲友否?”
“我在京城孤身一人,并无亲戚朋友。大师问这个干吗?”
灵惠禅师眼睛放光,笑道:“我只是想问一下施主需不需要跟贵亲友商量商量。既然如此,那公子打算什么时候搬进来呢?”
“今天天色已晚,就明天吧。”陶勋想了想回答。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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