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法只是改变了行政方针,然而官面上的位置却是一颗萝卜一个坑。
旧吏如果轻而易举的活下来,那势必留给他们的机会就不会太多。
同理,如果君王依旧重用旧吏,他们的机会就更加渺茫。
更不必说,这次入局者除了诸子百家以外还有新吏。
变法以后势必会有一批不懂变通难以接受现状的旧吏让出位置,但是和平演变留下来的空位太少了,再加上新吏这个庞大的群体,诸子百家能够分到的东西并不多。
当然,这些是藏在心里最龌龊的事情,事实上乃至于孔鲋本人自己都没有想这些,只是本能的选择了最符合利益的做法。
所谓不可化解的仇恨,本质上的根源在于利益。
至于所谓的学术之争,思想之争,正邪之争,只不过是后来附加上的罢了。
叔孙通不知道自己的老师是出于利益驱使还是单纯的认为旧吏真的该死,但他注意到了赵泗冰冷的眼光。
“所谓亡羊补牢,为时不晚,太孙殿下,纵恶亦是恶……”孔鲋一篇慷慨激昂的输出过后,脸上带着仿佛就义一般的神情躬身行礼以后面不改色的直视赵泗。
赵泗眉眼低垂,微微发出一声叹息。
有的人蠢,有的人坏,有的人又蠢又坏。
有的人听不懂,有的人不懂装懂,有的人懂了装不懂。
他早就预料到了今日的局面……
但是,旧吏这个庞大的群体,他还是要保,虽然说出来很破坏团结,但是事实就是如此,旧吏这个群体,只要愿意顺应自己的政策,他们比天下百分之九十的人都更加可靠。
赵泗发出一声轻叹,目光看向孔鲋,看向慷慨激昂的儒士,看向蠢蠢欲动的诸子百家。
能有今日一边倒的局面其实并不意外。
其实哪怕向全天下的人投票,整个大秦百分之八十的人都是支持旧吏去死的,哪怕是关中的老秦人。
依托商鞅旧法而诞生的旧吏太招人恨了,法是恶法,执行恶法的旧吏自然也就成为了恶的化身。
旧吏得罪的群体太多了,李斯跳反新吏尚且都不愿意接受,现在不过是墙倒众人推了。
“孤方才已经说过了……时局不同,不应该一概而论。”赵泗轻轻叹息以后看向孔鲋。
“战国之时,天下诸侯,强则强,弱则亡……若非商君以法治国,秦不能东出,若无旧吏执行秦律,秦不能一统。
商君于大秦东出有功,旧吏于大秦一统有功,只是时局更易,如今天下一统,四方安定,乱世争执之法以不利于治秦,故今日议变法之事。
孤已经说的够清楚了,今日要议论的是该以何法治当今之秦,而非争执对错,你死我活,更非诸子百家道统之争。”赵泗轻声开口。
“儒家亦能治国,儒士亦能治国,诸子百家亦能治国,法非善法,吏非良吏,倘若善恶不论,德行不分,天下又如何安定,何以使天下人诚服?”孔鲋一字一句慢条斯理的开口。
看的出来,刚才一通慷慨激昂的输出对老人家的身体来说还是颇为不易的。
只不过话音落于耳中,迎来的却是一声嗤笑。
赵泗是真被气笑了……
“奉百家之法的国何在?奉儒家之法的国何在?
诸国唯变法得强,这是显而易见的事实,乃至于七国纷争之事,又有哪个国家所行不是郡县之制? ', ' ')('唯奉法才得以相争,不奉者皆消亡也。
孤从海外归来,读的书并不是很多,却也知道,七国争执到最后,其实内部制度基本上都是用的法家之治,只不过区别在于哪个国家能够执行的更到位罢了。
只不过再孤看来,七国相争,旧法便是利器,各自争斗,只能拼谁的刀更快,谁的铠甲更硬。
是以秦得胜,但是现在天下已经一统,就是放下刀剑脱下铠甲拿起来锄头种地的时候,却不能因此将刀剑铠甲弃之不顾,是故孤说现在到了变法的时候,但不代表,你们现在可以否定刀剑铠甲之用,甚至大言不惭的站在大秦一统以后的朝堂之上来告诉孤,秦国拿着锄头一样能赢。
能赢么?
莫说是秦国得以一统,便是七国皆在之时,哪一国治国以礼?用的儒家之学治国?还是用的百家之学治国?
哪一国打到最后不是尽起白丁,家家镐素,哪一国不是加征赋税,加征徭役,加征兵役,国家濒临灭亡之际,哪一国在于民生息?
秦国非善类?秦法非善法?盖因今日秦国得胜,而使一统者换做他国,秦国安在?秦人安在?
亦或者天下继续战乱不止?
七国之间的战争打了五百年之久,秦国一统,是因为大势所趋,天下人都想要安定,天下人都厌倦了战火,是故秦得以一统天下。
没有昔日法,没有旧时吏,便没有今日之秦。
旧吏旧法错在今日,而不再昔日,先生若论昔日之错,便是在说秦一统天下之罪!”赵泗看向孔鲋一字一句的说道。
“秦国一统至今已有十数年之久!”孔鲋还想要反驳。
“那你的意思是我大父错了?”赵泗挑眉看向孔鲋。
叔孙通见赵泗毫不留情的给自家师傅扣帽子的时候便知道事情大条了,倘若再不弥补恐怕就没有转机。
赵泗还好说话一点,始皇帝他是真会杀人。
叔孙通没有任何犹豫沉声开口:“老师,弟子不以为然!”
孔鲋带着讶异转身看向叔孙通,眼中的情绪复杂了起来。
“你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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