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h1> 第一章胶澳-第五章战一</h1><script>chapter0();</script> 第一章胶澳
“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应之以治则吉,应之以乱则凶”
语出荀子天论
光绪三十年的天空是晦暗的,这本不是一个秘密,但我却从没想到,那天竟晦暗得如此之黑。
自通道而出已经是第三天的下午了。在这几日里,每每有些许空暇,我都会不经意地想起梦蓉的音容笑貌,忆起她的娇蛮和体贴。我听从燕叔临终前的劝告,在离开云南之前,乔装改扮进苗寨与她父母见了最后一面。
白发人送黑发人总是很凄然的,所以我临时改口说梦蓉这次随军有功,被总兵重用,人已随队抵至中原,一时半会儿怕是回不来了。二老起初对我的话很是怀疑,但从我掏出三千两银票开始,他们就不再赘言了毕竟,这兵荒马乱的年代,十两银子有够养活一整家好几年,而三千两银子差不多连个知府都能买来。人与银子无仇,任谁再怎么喜欢撒谎,也不会拿几千两银子开玩笑。
挥别了二老,我又乔装改扮,去市井之间打听一下李文昌父子的下落。不出所料,秃子和矬子两人到现在还没回府。按最坏的打算,他俩被困在林中已经六七日了,不是被人熊舔了,就是落了个麻达山饥困而死的下场。我长叹了一声,稍稍打点了行装,直向滇北进发。
横跨中原的旅程并不轻松:我连骑带走,历经六个多月,途径两广、直隶诸省终于抵达山东,开始向胶州湾方向开进。
“愈邻近海滨,形势就越乱;愈深向京师,灾民就越多”这是自云南一路给我留下最为深刻的印象。自妖婆慈禧垂帘听政伊始,几十年内,华夏王者之气渐微,领土屡遭外夷侵占,政务资财千疮百孔,亡国之态已露无疑。
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光绪三十年的山东,是一个多事之秋:自打七年前的十月廿日,胶州湾事件以三声‘乌拉’1草草收场之后,山东全境就名正言顺地成了德军的直属辖地。苛捐杂税自不必细说,就连天公也不作美,三年的旱蝗大灾让山东尸横遍野,腐气熏天。以前在丰收时节无人理会的马齿苋、香椿芽等野菜,现在全都变成了难得一见的珍品。更有甚者,许多地方草薅2光了,嫩叶和树皮也成了充饥者的上上之选。
胶州半岛的老龙口海港人声鼎沸,但其中的十之**却不是往来贩货的客商,谓何?原来跨过了黄海湾,对面就是辽西大连的旅顺口。自九年之前马关条约签订以来,诸列强无不对清廷的软弱作风摸得一清二楚。为限制羽翼未丰的曰本扩大,在条约签订六日之后,俄、法、德三国以‘友善劝告’为借口,强迫曰本将辽东属地归还给中国。自此之后,日俄之间矛盾冲突不断,任谁都不想轻易丢掉旅顺口这个咽喉之地。
狼终究是狼,任其外表如何光鲜,其行动也是要被食色性这些原始的**所支配的,更何况中国是一块儿何其丰嫩的肥肉!摩拳擦掌之后,终于要剑拔弩张,跃跃欲试了。
慈禧老佛爷还是那么地贤明,那么地喜欢息事宁人。思考再四,她终于凤爪一挥,再降一道口谕说:“日俄要战,就由他们去罢。我华夏子民,历来喜好和平,此次亦当严守中立,并应立即划归交战范围,以防战火再蔓京师”瞧瞧,自八国联军进京的几个年头之后,这女人长了多少见识?
于是乎,辽西的总兵官撤了,吉林的巡抚开始对日俄的增兵过境睁一眼合一眼。旅顺口在短短的数月之内囤积了大量的军火和兵力,就等着导火索被谁点燃,好杀对方个人仰马翻。在这种威胁之下,黄海内的所有官方运营的商运渔船全部停工,只剩下少数私人渔船冒着生命危险,以偷运难民过海来赚得些许活命钱儿。
然而现在,就连这点儿活命钱也赚不来了。日俄战争不仅断了船家的财路,更是断了逃难人的活路。历来闯关东的山东人只有两条路可走:浮海与陆行。倘若以水路由胶东最北的蓬莱出发,行至胶东之南的铁山岛,再由烟台经威海驶往旅顺口,其直线行程只有九百余里;但若转走陆路,环绕渤海由胶东半岛转向辽东半岛,其路程就可达到五六千里之巨,这对任何一个衣食无着的难民来讲,都是一个天文数字。
虽说老佛爷的做事风格一向是胳膊肘往外拐、吊炮往里揍,但庚子事变的余威仍然燎得她心神不宁。俗话说:‘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从义和拳起义一事里慈禧太后悟到一个结论:兔子逼急了也是会咬人的,更何况是拿着锹镐的农民?,当人失去得无法再失去之时,他们就会放弃胆怯,不顾一切地为生存而战。
而成千上万的灾民聚在一处显然是极其不妥的:往好处说,如此的颓相倘被外国人看见则有失国体;往坏处说,万一这群暴民真的饿急了,不要命了,哄抢了哪国的使馆,一屁股的屎她唯恐擦也擦不下去。所以考虑了再三,她最终决定赶在日俄动手之前,在胶澳3的老龙口之前,以朝廷和神佛之名,动用官船,将山东的难民有多少算多少,全都送入关东去。
六月的天气正是将要变热之时,海岛湿潮的天气为风寒疾病提供了天然的温巢。渤海沿岸一带都是一派病煞之气,怨天叹气之声不绝于耳。闯关东的队伍当中,不乏有病死在路上的冤死鬼,往往一个五口之家经历这么一折腾,能徒步活着走到关东的,就只有一两个人。
老龙口的客船只剩下最后一趟,而岸边的灾民却聚得遍地连天,无边无际。胶澳的总兵官请示了巡抚,从衙门里临时调了两千精兵来维持秩序。帆船只剩下六只,每只最多可乘座三百人,数万的难民为了抢到这一千多个位置争破了头颅:哭声,喊声,咒骂声此起彼伏,两千名官兵拿着衙门里审犯人的板子横在码头两侧,一个一个地数着人头儿。
“哐”头船上的铜锣声响起,维护现场的官兵齐齐将木棍横了过来,抵住了如潮的人流。我就混迹于这些难民之中,身子也被后边涌得左摇右晃。
“老爷,您就放我们一条活路吧”队伍的前排,一名衣衫褴褛的白须老翁近乎哀嚎地恳求道。
“行了,行了”为首的小头目不耐烦地晃了晃头“富贵在天,生死有命,朝廷有规定,每船三百,不多不少。没上去的,想其他的命辙吧”
“官爷,官爷”老者的妻子跪倒在地,拽住小头目的脚脖子道:“俺们要是赶不上船,这一把老骨头就算交待在这儿了,”
“交不交待的,与我又有何干?”小头目一脚蹬开老婆子,忿忿地骂道:“说什么来着,说什么来着?就是一群刁民,枉费老佛爷一片佛心,还念着你们的安危给出船,依我看哪,全都是白扯,还不如一开始就撒手不管了,还能闹个清净”
刚说到这儿,那老婆子用双肘爬行,再次抱住小头目的小腿,呜咽之声从她的喉咙里阵阵地传出来。
“你她娘的还不识抬举了?兄弟们,给我打,狠狠地打”
“慢着”我实在无法忍住心中的怒火,从后排站了出来。
“诶呦?”小头目的八字胡往上一撇“你一个小半拉子4,还要出头充好汉不成么?”
“官爷”我朝他一抱拳“您不拉他们也就算了,干啥还要打人呢?”
“呦!你小子倒敢教训起老子来了,爷爷爱打就打,爱骂就骂,我就打你怎么着,就打你怎么着?”说完,这小头目抽出右手,当着众人的面扇了我一记耳光。
摸着火辣辣的脸,我强忍着怒火终于无法抑止,抬起右腿,攒足了劲儿,一脚就把小头目踹了个四仰八叉。实话实说,他的运气不太好,本身就长的就肥,还圆,后身又是一个下坡道,所以还没等他翻得身来,身子就顺着堤道滚下了海。
“好啊”灾民当中响起一阵热烈的喝彩声。
“还他娘的反了他的”小头目呼哧带喘地骂道。海滩的水并不太深,胶澳的土生人也多少会点水性,小头目翻了几个跟头,又从水里爬了上来“弟兄们,抓住这小子,给我狠狠地打”
几十名军兵一拥而上,连推带搡将我拽进人堆就要杖刑,围观的群众可不干了,几万名灾民‘呼’的一下将这两千官兵包围住。
“你们要干什么?你们要干什么?难道要造反不成”小头目手指着怒目而视的灾民们“我告诉你们,府衙里还屯有十万精兵,我一声令下你们就你们就全完了”
官兵没打着我,围观的灾民也没有什么行动。僵持了许久,见包围的人群仍不散去,小头目愈发的心中没底,索性下了一道命令:前五条帆船正常启航,最后一条船不施行禁令,谁有能耐谁上。
千言万语不顶这一道命令,闻听有生还的希望,几万灾民立即像蚂蚁搬家一般,全都从人堆散去开抢为数不多的几百个船位。瞬间之后,胶澳的海滩上哭号之声不断,而我的周围,只剩下小头目和他的精兵亲信。
“好小子”小头目的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条缝“你等着,看爷爷回去怎么收拾你的。弟兄们,押着他,走!”
注:1三声‘乌拉’,指德军占领胶州的事件。一**七年十一月七日,德皇威廉下令就巨野教案一事对清军展开报复,当日深夜,他电令远东舰队司令海军少将迪特里希(ottovondiederichs1843-1918)作好准备。十日,德舰启航向胶州湾进发常驻上海吴淞口的德军远东舰队出现在青岛外海。由于慈禧的不抵抗政策,德军寥寥千人用时不到两天就把胶州半岛全拿下来,堪称华夏之耻。而德军在得手之后,停泊在青岛湾海面的德舰共鸣放了二十一响的礼炮来庆祝胜利,半小时后,随着对德军三声‘乌拉’(德语意为‘万岁’),德国海军的三色战旗升起,胶州彻底沦为德军属地。
2薅,音为hāo,东北及山东土话,意为揪、拽。
3胶澳,青岛在清朝时的名称。
4小半拉子,山东及东北方言,指年岁不大的劳力,毛头小子之意,有蔑视的意味。
第二章女奴
小头目话音刚落,他身后几名彪形大汉就抡着锁器,手脚麻利地将我缚了起来。面对这些训练有素的官兵,我被惊得不轻,心想:倘若这些人就是传闻中弱不禁风的城防军,那攻城的鬼子兵还不得长着五条胳膊八条大腿啊?
我心中有些忐忑:有点儿害怕,又夹杂着些兴奋。按照评书中情节,此刻正是人群当中蹦出一个(或几个)世外高人来营救我的绝佳时期。为了这,我等着,任那些兵痞怎么拖拽也不向前挪动一步。蹭了老半天,人没盼来一个,身后蜂拥而过的灾民却把我撞了好几个趔趄。不消一刻,身后的灾民跑了个精光,包括之前饿得哭爹叫娘的和那个我救下的大爷大妈。
此刻再往北看,港子里上下涌动的全都是黑压压的人头,哭喊声、咒骂声、跺脚声不绝于耳,反倒是之前乱跑的几只青壳仔蟹异常安静地在海滩上趴着。
它们全被踩成了烂泥。
“怎么样?”小头目挑衅地瞅着我“老百姓就是墙头草,哪边儿风硬哪边儿倒。你只知度人,却没人肯来度你,你想想,这事儿有多可笑?哈哈哈哈”说道这儿,这家伙竟然肆无忌惮地狂笑起来。
“哈哈哈哈”我见大难在即,便也灵机一动随着他一起大笑起来。我这没头没脑的一笑,倒把在场的兵痞们给造愣了。
“你是傻了还是痴了?”边儿上一个五大三粗的大兵拽住我的领口问道。
“我是笑你们太幼稚,太不自量力了”我故作高深地说道。
“幼稚?”小头目明显见多些世面,叫兵痞松开我的领口“你是什么人?”
“什么人?哼”我冷笑一声“说出来怕吓死你们,我是德皇在大清国御定的密使,此次来胶澳是来你们买办处给华莱士先生发电报的”
“哦?”小头目倒吸了一口冷气“倘若你说的不是假话,我倒可带你过去,但你必须要先拿出证据来,你身上可有令牌或文书凭证么?”
“切”我故意拉长了声,不屑地瞥了他一眼“真正的密使会带那种东西?一听你说话就是外行。我是真没工夫和你们啰嗦了。这样,你们不妨八抬大轿先把我抬回去,倘若我拿不出约见华莱士的密码,你们再把我打残打死也不迟,这样还不行么?”
一听见‘密码’二字,小头目的脸上立刻变了颜色。看来燕叔临终前交待我的那一套果然没错,我随便编了点儿东西一咋呼,就把他们给唬住了。
“好”小头目点了点头“那您就先屈尊大驾随我们一起去买办处走一趟吧,之前维护秩序时如有得罪,还请多多海涵。一切都是上峰所令,我们这些人就是苦力”说完,他一努嘴,身旁的兵痞将我身上的几件刑具全部卸了下来,不过几个汉子始终围在我的左右。我明白,这说好听了叫‘众星捧月’,说难听了就叫‘软禁’。
我随着他们迈步向前,还没走出二十步,耳轮中就听见北边的港子方向“轰”地爆了一声巨响,我甩脸一看,原来是船上的难民太多,竟硬生生地把帆船给压垮了。我叹了口气,眼瞅着这戏剧性的一幕,不知是该喜还是悲。
一行人没有因为船塌了停留,转而继续带我往南行走。去买办处的路程不远也不近,走了多半个时辰,前方终于闪出一座似庙非庙,似房又非房的建筑来。我抬眼一看,在最光鲜之处立了一块硕大牌子,上面赫然写着‘胶澳德租界买办处’八个斗大的烫金大字。
“老段,电报房里有人盯着么?”小头目与看门的老头儿打了声招呼。“有啊,天不擦黑谁也不敢回家闲着”那老头应了一句,别看他人老,说话倒是蛮干脆利落。
“那行,你带这位小哥进里面去排个电报,我就不在这呆着了。还有,我留这儿二十人,全规你管,有什么事儿叫他们机灵着点儿”小头目边说边跟老段递眼色。
“行,您就放心走吧”老段听完满不在乎地咧了咧嘴。
不消一会儿,小头目领着那一千多人走了。院里只剩稀稀拉拉的二十几人,老段一努嘴儿说道:“小哥,看你这样貌,应该是头一次来吧”
“嗯,前辈,我的确是头一次来”我恭恭敬敬地答道。
“那有些规矩我得先和你讲在头前。这个地方不是谁想来就来,谁想走就走的,这儿有这儿的王法。老冯刚才留这儿的二十个人,你也能看得出来是什么意思。年轻人,你若是打着撒谎的目的前来,小老儿劝你赶快坦白,我凉你少不经事尚可以放你一马;但若你跟我进屋看见了秘密,再说不出会客的密码嘿嘿嘿”说到这儿,老段冷笑了一声“你就得横着出去”
“呵”我也冷笑一声,给老段一个无声的应答。
“那好了,弟兄们,带着他进里屋”老段清了清嗓音。
十几个棒小伙子连推带搡将我拽进大屋,迎着正门的是间大厅,大厅对面有一间铁门铁栅栏的小室。
“来两个跟着我,其余的就先在厅里候着吧”老段在人群中挑了两个膀大腰圆的汉子,把其余的十八个人拽了两个长条凳。两人出列之后,分在左右押着我,将我塞进那个铁门的小屋。
铁门发出一阵‘嘎吱吱’的响声被打开了,噪音消去之后,迎面而来的是一阵杂乱无章的‘滴滴答答’声,我探头往里一瞅,屋内并宽敞,仅有的一张长条桌子上摆着一台偌大的铁盒子,一个满头黄毛,穿着一身军绿的鹰钩鼻子的女人正聚精会神地坐着皮椅子上不断摁着一个大大的镔铁按钮。
老段没敢吱声,静静地站在皮椅旁候着。倒是跟进来的两个兵痞,眼珠子不住往女毛子裙下那两根丰满又雪白的大腿上扫视。
摆弄了一刻,女毛子终于不按了。她展了展腰,慢慢将身子转过来。两名兵痞赶紧把贪婪的眼神收回,规规矩矩做了个立正状。
“伊娃小姐”老段赶紧往上迈了一步“这个人自称是找华莱士先生的密使”
“赵花莱石咸绳?”女人操着一口奇怪的腔调,眯起一只眼睛打量我,随即她站起了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两个兵痞的眼神。从她起身的一刻我才发觉到,好家伙,这女毛子身材够魁梧的,脱了鞋不比我这七尺身材矮多少,穿上德军制式的黑皮长靴之后,她竟然可以稍稍地俯视我。
“泥湿税?泥胶伸摸鸣兹?”女人继续操着那口强调问我。
“抱歉,在见到华莱士先生本人之前,我什么都不能说”我微笑地答道。
“珍钮赖特1”女人仿佛对我的答复很满意,在顿首的瞬间,胸口的军服随之震了几震。
“咕噜噜”我听见后面传来咽口水的声音。
“嚎,呐泥就罢米嘛携给卧,卧踢泥乏垫爆咽睁”女毛子说完,竟然伸手抓住我的胳膊,将我带到长桌跟前,递给我一张纸和一根怪莫怪样的铁笔,她挤了挤笔后的软囊,示范样地在纸上划了一条深蓝色的横杠。
“摁,泥,久遮阳卸,明摆?”她腾出左手,指了指右手中的铁笔。
第三章打诨(一)
女毛子将铁笔交在我手里,立在身旁等我写字。我拿起笔,端详了一会儿,笔尖儿上嵌着一块儿薄薄的铁片儿,旁边没有毛,也没有炭,更没有可蘸的墨汁儿。见我愣在原处,老段在后面补充道:“这笔不是蘸墨用的,你直接在纸上划就行啦”
我没敢用太大劲儿,将笔尖轻轻在纸上拖了一下,蓝色的油墨就像跳舞的精灵,与笔尖儿的轨迹同步相随而出,我小心翼翼地在纸上写下了‘4096’四个阿拉伯数字,之后将铁笔稳稳当当放在桌子上。
女毛子伸手将字条对折,旋即又卷为一团,碾碎了扔进纸篓里。待一切办完,她又坐回皮椅上,将一双耳罩扣在头上,直起腰来去按那根按钮。
“嘀嗒嘀嘀嘀嗒嘀”不规则的嘀嗒声接连不断从她的耳罩里传出。我们屏住呼吸,谁都不敢出一声大气。女人按了一会儿,不按了,从机台顶上抽出一张白纸,用铁笔勾勒出一大堆看不懂的洋文。
女人写完,向后一招手,老段赶紧上前一步,接了那张字条仔仔细细看了一遍,然后对我说道:“华莱士先生回电,密码完全正确,不过他现在人在辽东,还要等几天才能回来。他特地嘱咐我们,你是我们的朋友,是德国人的贵宾,要我们好生招待你”
“哦”我长出了一口气“好,那就烦您帮我安排一间客房等着吧”我忙应道。
“先生请随我来”老段一改之前的态度,毕恭毕敬把铁门打开让我先走,我也不客气,抬脚迈步出了小屋。
厅中的大兵们一看这架势,全都明白怎么回事儿,纷纷起身给我让座。我一摆手说道:“弟兄们不要客气,既然误会解除了,咱们就是一家人,老段哪”我转过身,把脸朝向他“天也不早了,这些弟兄怪辛苦的,遣他们回营休息吧。至于刚才进屋的两位兄弟我想朝老冯暂借,用来照顾我的衣食起居,你看如何啊?”我这回多留了个心眼儿,留这两个人伺候我,一来可以彰显我的尊贵身份;二来又能借这两个人的口来打听胶澳及整个东北的时局;第三嘛,我本来就懒,放着免费的资源在那,不用白不用。
“行啊”老段爽快地说道“德国人的朋友就是胶澳的朋友,我替老冯把这两个人给你了”说到这儿,他扭过脸对两个兵痞说:“你们俩个即是保镖,又是保姆,一定要把这位先生伺候舒服了,你们可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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