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真使帕子捂着脸,哭道:“原是我不生养,不然替他纳一个也使得”
莺莺恼了,拍案道:“你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就是他王慕菲真敢纳妾,你不会学三姑太太,治死一个是一个?他王慕菲是个什么东西,吃老婆的穿老婆的,还要合别地女人生了儿子来花老婆的钱,他休想。”
她越想越气,站起来指着李青书的鼻子,骂道:“在你们男人看来,我们女人量小,见不得汉子叫人家分一半。可是人心隔着肚皮,亲兄弟还有二心呢。妻妾们为了替自家儿女争钱财,什么事做不出来?就拿你们李家来说,上上下下也有一千多人,投井的,下药的,上吊的,小产的,疯了的有多少?我为什么不叫你纳妾?不是我奉陪不起,斗完一个再来一个,没完没了的有什么意思?不如先撕破了脸叫人家骂我母老虎,到底手底下干净,晚上不做恶梦。”李青书忙倒了杯茶送到娘子手上,陪笑道:“我都看在眼里呢,不然我小时候为什么总爱上你们家去,你们姐妹两个相亲相爱羡煞小生了。”
尚莺莺出了一大通话,捧着茶慢慢吃下,消了气,对李青书说:“那你说!”
李青书忙道:“妹子,世家大族多是如此,面上一团和气,暗底下刀光剑影。房里姬妾多地,或者娘家极有势力,人都不敢动,大房对妾们睁只眼闭只眼罢了。或者自家心狠些,有些手腕,似我三姑母那般,保个一枝独大。不然只看我家这几枝,就有三四个每日念佛吃长斋的婶婶,当真是信佛呢?那是败在妾的手里退无可退。”
真真越听越心惊,就忘了自己,只替姐姐担心,结结巴巴道:“原来姐姐在李家地日子也不好过呢。”
莺莺苦笑道:“如今有了儿子,才算消停些。从前那些婶婶、堂嫂们,谁不想送个把人来与你姐夫做妾,明里暗里受了多少气。”
李青书走到娘子身边,把手搭在她肩上,笑道:“休理他们,我那两个兄弟都是隔着肚皮的,就是我爹如今也管不住他们。等老太太去了必要分家地。到时候咱们单过。看他们顺眼和他们走走,不然请他们吃闭门羹罢。”
莺莺白了他一眼,嗔道:“说妹妹地事!你倒出这么一车核桃来做什么?真真,你家王慕菲面软心活,公公婆婆又是歪人。纳妾的事,抵死也不能从。”
李青书也道:“王家老太爷只认钱不认人,连自家女儿都能卖钱,万一你和妾争执,哪里又能公道。学你姐姐不要那个贤良地名声也罢。切莫将来后悔。”
真真长叹一声,流泪不语,好半日才拭净眼泪,道:“我原是不喜欢柳表兄风流,没的自家找的夫婿倒要替他纳妾,说不得什么贤良淑德了。”
莺莺和李青书都赞道:“想通了就好。咱们明日回去罢。”
真真摇头道:“姐姐,我行事从来都依着阿菲,不过青娥的事自家拿了一回主意,他就那样待我,说我是不曾明媒正娶才会妹子不想一辈了拿他家人拿着这个来压我,当我是聋子呢,婆婆背人处不如意,开口闭口指着私奔的小贱人骂。必要想个法子讨回公道。不然妹子在王家又哪里能直起腰来做人?”
李青书看到娘子又竖眉,忙道:“莫气莫气,合那样人没道理可说。我们想个法子就是。”
真真忙点头,李青书笑道:“真是一通百通。你一向好吃好喝供着他们,不如趁此良机断了家用。”
真真和莺莺都睁大眼睛看着他,李青书冷笑道:“北方人不是说嫁汉嫁汉,穿衣吃饭?恼了就要回娘家极是无能,做相公的若是不来接你,你还要灰溜溜家去,家去了如何说话硬气?我和妹夫说的是尚家有事你们姐妹都到苏州来的。不如就趁机合他们说老丈人因某事少银子使,你把赠嫁卖把我了。如何?”
莺莺道:“那有何用?不供给就是了。”
李青书故意出傻主意,笑道:“老太爷是爱财的,平白少了个庄子自然不依,就是妹夫也是要问的。真真你只不说。说急了,只说那是你的庄子,不关他的事。他家必要说你陪嫁来的,就是王家的东西。你只和无人时妹夫说,问他你们是正经嫁人还是私奔,正好借此逼他补齐婚书庚贴。俺们再出面把庄子还给你。”
莺莺想半日,道:“这法子傻了些,只说那庄子是尚家的,尚家缺钱变卖了,他王慕菲若是想要,补个婚书来,我们写个嫁妆单子去,姐姐姐夫赎买回来与他,不然我尚家的东西,不明不白填送在里头做什么?他王慕菲若是有骨气不要,我就伏了他。”
当下三人计定,合起来编了一套话说,真真就把她带来的衣裳首饰里值钱的都留下。又住了几日,莺莺把青娥找来,合她说:“家去你万事只推到你大姐头上,莫叫你嫂嫂和哥哥再有争执。”又替她另取了名字叫青凤,说是王家在山东的远房亲戚。就买了些盆景吃食做礼物,第二日起身回松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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