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车子停下的时候,梁辰恰好便睁开了眼睛,让程老四很是惊讶他直觉的准确。要知道,这一路上等红绿灯就不知道停了多少次,也没见他睁开过眼睛来。
“到地方了,下车吧。”程老四转头向梁辰说道。
“嗯。”梁辰点了点头,打开了车门便要往下走,程老四突然间在他身后轻声说了一句道,“梁辰,谢谢你。”
“张凯是我的手足兄弟,救他是我的义务,不必跟我说谢。”梁辰一笑说道。
“不,我想说谢你,是因为你昨天废了杨广志和他的两个兄弟,他是我多年前的仇人。”程老四苦涩地笑了,随后伸出了左手给梁辰看,梁辰仔细一望,那上面居然缺了大拇指和食指两根指头。
“不客气,我也只是顺手罢了。况且他们伤了我的兄弟,我必须要加倍还回去。”梁辰摇头笑了笑,随后紧了紧身上的衣服,下了车子,打开了那扇白铁皮包着的木头皮。
“这个年轻人,真是让人看不透。或许,他真是一条大龙也未可知。”程老四望着梁辰的背影怔了半晌,自言自语道。
屋子里跟最平常的农户家没有什么区别,一进屋子便是厨房,靠着炕墙的是一口大锅,锅里面不知道炖着什么,灶里的火旺旺的,锅里香喷喷的热气往外冒着,让人食指大动的同时也给人一种极其温馨的感觉。
走了几步,拉开了那间卧室兼客房的门,屋子里摆设跟普通的农户也什么区别,地面铺着洁白得一尘不染的地砖,靠着南窗是一铺大炕,此刻炕上正摆着红漆小炕桌,桌子上摆了一个白瓷盆子,里面装江了热水,烫着一壶酒,酒香四溢,沁人心脾。
炕头处,一个头发略有些花白的中年人正盘膝坐在那里,双手搭在双膝膝头,见梁辰进来,点头向他微笑了一下。
梁辰也抱以礼貌地一笑,同时站在地下,细细地观察去,这个中年人大概五十左右的样子,剑眉虎目,长得十分俊朗,如果细细看去,便会看见那眉宇间与张凯有一种说不出的神似来,同时皮肤也略有些发黑,跟张凯的肤色倒是完全一致。
中年人眼神并不如梁辰想像中春家家主的那般锐利,相反,却很随和,没有半点飞扬跋扈的味道,而是一种历尽了沧桑之后的那种看透一切的达观与自然。
他很朴实,很自然,乍一看好像跟一个普通话的农家人没什么区别。不过梁辰却能感觉得到,这种朴实自然的深处,却是一种阅尽世事之后的锋华内敛,而这种内敛的锋芒才更可怕。就如一个用刀的人,杀时惊涛怒浪,收时静若止水,已经做到了收发自如,普通人,能做到收发自如又有几个?
“你是梁辰?”那个中年人温和地向梁辰笑问道。
“我是。您是春和堂春家家主,春万山?”梁辰站在地下,微笑反问道。
“说得没错。来,上炕坐。”春万山向梁辰一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微笑道。
“谢谢。”梁辰脱了鞋子,已经上了炕,盘膝坐在了春万山的对面。炕上很暖和,坐上去让人生出一种懒洋洋的感觉,尤其对一个彻夜未眠砍杀了一夜已经困乏到极点的人,真有一种想立刻躺上去睡一觉的冲动,不过梁辰神色轻松,却好像半点都没有犯困的感觉,让春万山看在眼里,略点了点头,这也是一个小小的考验,考验一个人的意志力倒底是否坚定,是否能随时都战胜来自本能的生理需要。
春万山不再说话,只是伸手入瓷坛中,拿出了酒壶来,将已经烫好的酒给梁辰和自己分别倒了一杯。浓醇的酒香溢起,让梁辰赞了一声,“好酒。”抬头望着春万山,“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酒应该是农村自酿的玉米土酒酒头,至少封存了二十年以上。”
“呵呵,年轻人,很有阅历。说得没错,这酒,跟小凯一般大了,还是二十年前小凯刚生下来的时候,我亲手封存的酒,今天才取出来。二十年前,小凯就是在这里出生的,可惜他刚刚满月,春家的人便找到了这里,带走了我,程四拼命救走了小凯和他的母亲。二十年了,岁月悠悠,如白驹过隙,转瞬而过,想起来,让人无法不感叹。”春万山很是诗意地长叹了一声,转动着手里的粗瓷小杯,看着那杯中的清澈粘酒液,不胜唏嘘。那酒液陈酿多年,水份早已经自然蒸发得七七八八,半点也不挂杯,可那往事却永远不像这酒,纵然经历多年的沉淀,却依旧挥之不去,挂满人心。
“呵呵,不止是感叹吧?”梁辰眼也不眨地望着他,淡淡一笑道。
春万山一怔,随后抬头望向梁辰,眼里有着复杂的神色一掠而过,不再说什么,一仰头便喝尽了杯中的酒,而后将杯子往桌上一墩,蓦地一抬头,陡然间就像是换了一个人般,眼神中锋芒毕露,锐利无比,直直地望向梁辰心底深处,“梁辰,你可知罪?”他缓缓地、一字一顿地问道,语气里充满了说不出的肃杀之意。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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