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曦张大了嘴,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极为不解地问道:“怎么弄成这样,发生什么事了?”记忆中的严阙是沉稳而自信的,相隔五年,虽料到他会有些改变,但如曦没想过严阙竟会变成这般模样。
“你活着”严阙怀疑自己眼花,看见了幻象。
如曦缓步走来,迎向严阙,不解的眸子凝望着他。
“你活着?”严阙粗糙的手掌抚上如曦素嫩的脸庞,当他碰触到她,发觉她有着暖暖微温,他迷惘了,再也分不清楚何谓真、何谓假。
“我当然活着,你到底是怎么了?几年不见,原以为你不在朝为官,会长胖些,谁知道反而更瘦了。”为伊消得人憔悴,如曦手指画过严阙两颊的深陷,也清楚地触碰到他未干的泪。
“司徒兰说你死了,要我回来奔丧。”症结肯定是出在那个女人身上。
“奔丧,然后呢?”如曦猜想,准是兰兰搞的鬼。
“没有然后。”严阙还是有些恍惚,他只能藉由触摸如曦,感受她缓缓绽开的苦涩笑容,来确认自己真的不是在作梦。
“兰兰在宫里可能真是累疯了,她自八岁进宫到现在就没一天休息过,所以才会弄出这种事来。”如曦心疼严阙,望着他泛红的眼眶,就能猜想当他得知她那谎报出来的死讯时,会是如何伤心欲绝。
眼眶有热气上涌,化得湿润,如曦道:“她一定也没告诉你,皇宫里传出的死讯,是为了掩天下人耳目才设下的计谋。我是女儿身的秘密绝不能公诸于世,加上元宵和红豆也大了,兰兰看准那两个小鬼比我聪明得多,春天一到就要让元宵正式登基。她说我辛苦了二十多年,也该退位让贤了,所以才发布我的死讯,昭告天下”
“等等,元宵和红豆是什么?”他不解。
“你忘了吗?我们是从姜汁汤圆开始的,然后第二次是冬瓜蜜红豆,所以他们一个叫元宵,一个叫延见”
“我是问”
“别打断我的话,继续听我说就对了。那个兰兰居然连这个也不肯告诉你。”如曦失笑。“他们两个是我疼了三天三夜才生下来的,当初连叶鞠都以为我会因此而提早下去见父皇母后,但好在最后一切顺利,然后我就没事了。”
“我我儿子!”严阙恍若置身梦中,不敢相信。
“一个儿子、一个女儿,整天活蹦乱跳的,瞧,这会儿又不晓得跑到哪里去了。我方才听见他们两个在密商,说要去你家找你,怎么,你没碰见他们吗?”想起那两个孩子,如曦的心就甜了起来。
严阙不在的这段时间,她倒也没太辛苦,但兰兰就不一样了。
发觉她怀孕了之后,兰兰立即对外宣称因度止厄大闹朝堂拆下帘幔,她不慎受污秽之气入侵而卧病在床;孩子呱呱坠地之后,除了没法子喂奶,兰兰把屎把尿样样自己来;待元宵和红豆稍长,兰兰又得教他们怎样讲话,好让外头的人相信他们真是兰兰所生;而如曦这个生母,在旁人面前则是要叫作“父皇”来着的。
因为孩子还小,兰兰怕他们记不住她的叮咛,所以每天早上如曦都会听见兰兰对两个孩子说道:“在外人面前,你们两个只得叫我母后,然后叫娘做父皇。”
“那没有外人的时候呢?”孩子们总会问道。
“当然是叫兰姨,叫你们的娘做娘!”
兰兰真的很辛苦,要帮她处理应付不来的朝政,还要当照顾孩子的奶妈,不仅管她一个大的,也要顾及底下两个小的。
所以兰兰会捉弄严阙,十成十是累疯所引致。
“我到函阳城没进门就往长乐坊来,没见到他们。他们他们今年应该四岁了吧!两个这么小的孩子自个儿出去,不会有危险?”他有一双儿女,他严阙居然已经有个儿子和女儿了,这种既欢喜又震惊的滋味真是令人百感交集,无法言语。“放心啦,那两个小鬼精得很,三岁起就在函阳城内闯荡,不会有事的!”如曦甩了甩手要严阙放心。
“你呢,这些年过得如何?”严阙问道。
“还不就是那样,平日批批奏折,有空陪孩子们玩玩,过着搞不定的事找兰兰商量,只有这长乐坊,你不在之后,也少来了。”
“那个司徒兰!”严阙咬牙切齿地道。“恨也不是、爱也不是,实在是令人头疼。”虽然她帮如曦甚多,但这女人也实在是足智多谋得叫人很想拿把刀砍她。
“你别怪兰兰,她这些年为了找你,什么方法都用尽了;但你却从人间消失,她找到最后实在已经快发狂。后来怕触景伤情,我不再来长乐坊,兰兰也干脆关了这里,让那些见过你的小厮,一个乡一个里地去寻你。”如曦好久没见他了,发觉他凝视着她的专注神情,不但浓意未减,反而更加炽烈。
原来他们两人都和以前一样,始终没变过,都还深深爱着对方。
严阙将如曦紧紧地搂进怀中。“是我不好,我不该什么也没说就离开,让你独自一人将孩子扶养长大。”
“别这么自责,这件事你又不知道。何况孩子们都很乖,从来没让我操过心啊!”她想念他宽阔的背,小手自然而然地攀附而上,回应他的思念,柔柔环抱住了他。
五年的时间有多长?
大概就几个春去秋来的日子吧!
但她的思念有多深?
大概有一池撩不动的湖水那般深吧
严阙低头吻住她,她报以一丝满足叹息。
她的江山,她已责任全了;她的爱情,直到此刻,才终于拨云见月,澄澈清明。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人生至此,夫复何求。
他们躺进柔软舒适的床铺,轻柔地拥抱彼此,耳鬓厮磨,絮语万千,倾尽这些年未说出的想念,填补这些年空度而过的岁月。罗衫尽褪,肌肤与肌肤相触引起颤栗,如曦紧紧地攀着严阙的背,让他盈满了自己的身躯。
“”被遗忘的司徒兰看着密道出口,因规律震动而不断掉落的灰尘,双手环胸笔直地站着。
但等了很久,还是没人发现她就在下面。
“真是够了”她面无表情地念道。
当满手咬痕的?双带着元宵和红豆来到长乐坊时,厨房里三个满脸通红的人正坐在桌子旁僵着。香味四溢的姜汁汤圆盛好上桌,但是连一口都没被动过。
两个小家伙挣脱?双,跑到了严阙面前,仰起头问他。“你就是爹爹,对不对?”
严阙怔愣了一下,但元宵和红豆没有停下来,一骨碌地就爬到他身上,分别坐上他左右两条大腿,半点儿也不怕生。
“爹,你要留下来,不能再走了噢,元宵和红豆没有爹,会寂寞的。”红豆拉拉严阙的衣襟。
“爹不走了,爹会留下来。”严阙仔仔细细地端倪这两个孩子,摸摸他们的头莞尔一笑。幸好长得跟如曦一个模样,半点也不像他这般吓人。
“好耶好耶,爹要留下来了。”元宵高兴地手足舞蹈,但却看见了他娘与兰姨神色怪异。“娘,你们怎么了,脸好红噢!”
“厨房太热了。”兰兰低头喝了口甜汤。
如曦紧张地站了起来。“对,太热了。我方才在雪里埋了些祖火的冰糖燕窝,现在也凉了吧!有谁要的,我去端。”双颊燥热,她实在坐立不安,于是往外走去。
“天这么冷,不好吧!”?双一眼就认出如曦,对她报以微笑。
“你是”如曦感觉好像见过这个人,仔细想了想后叫了出来。“对了,你是严阙的妹妹。”
“姊姊!”虽然听得很乐,但?双还是纠正了下。
“大姊,我有个怪习惯,天越冷、食越冷,天越热、吃越热,积劳成疾,改不了的!对了,有谁要啊?”
严阙点了点头。
兰兰也说:“顺便给我一碗。”她才是最需要降火的人。
这一夜的相见虽有些突兀,但还是顺顺利利一家团圆了。
如曦整晚都低着头不敢看人,兰兰则是望着窗外风雪骤止后露脸的十五圆月,严阙揽着两个孩子不让姊姊伸出的魔爪侵袭,总之是人月两团圆了。
隔年新春,帝“元朔”登基——
改年号“鸿乐”天下大赦,四方来归,再有前朝丞相严阙复职佐政,助新王将皇朝推入另一个太平之境,自此歌舞升平、万世永昌。
全书完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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