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萝乖觉地点头。
尹飞澜又领着这群人匆匆离去,行走间袖袍翻飞,看得出全身上下都写了个“急”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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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岭在“东洲五大城”之列,鉴于前几次的经历,尹萝只对去书阁和摘月楼的那段路比较熟悉。
“我们走另一条路去摘月楼吧。”
尹萝提议道。
萧负雪应道:“好。”
这类事上,他都是很好说话的。
给尹萝一种很好攻略又很难攻略的矛盾感。
约会嘛,就得有个悠闲自在的态度。
尹萝秉持着计划方针,暂时放下了一切纷扰,全身心投入逛街,吃喝玩乐一条龙,致力于给萧玄舟创造出增进感情的项目。
但萧玄舟真的就——
挺铜墙铁壁。
尹萝瞧上了路边摊小吃,分享给他。
他既不会嫌弃,更不劝诫,很平静地跟着吃两口,连评价都没有。
尹萝要是追问,他基本是统一回答:
“尚可。”
……完全没有传说中富家公子吃到民间小吃露出打开新世界大门的反应。
不管尹萝在途中看中了什么稀奇古怪的玩意儿,他都会第一时间付钱。
有几次尹萝其实只是想给他看看某些丑怪得离奇的东西,他面不改色地看过,偶尔颔首给尹萝一点回应,然后随手结账。
尹萝:“……”
浪漫细胞到你身上都是活活怄死的。
在暖融日光下和未婚妻一起边逛街边分享小玩意儿,互相说点吐槽的悄悄话,然后心照不宣的笑一笑。
这事……就这么困难吗?!
假人。
他绝对是假人。
说不定他那会儿突然抱紧她纯粹就是不适应,压根不是走这种纯情路线的!
尹萝放飞地走进了一家赌坊。
她没有相关经验,就是图个新鲜过来玩玩,从赌大小一路输到叫点,算了算大概,决定这把结束就收手。
她将筛盅放在桌面上。
萧负雪伸出两指按住她的小臂,忽然抓着她的手腕,带着筛盅往旁边平挪了一小段距离。
对面叫三个六。
“加。”
萧负雪低声对她道。
尹萝懵懵地跟着加点。
对面不甘示弱。
萧负雪道:“继续。”
尹萝全身心都沉浸在“如玉君子也会赌博这合理吗”的冲击里,言听计从地跟着加。
场面逐渐焦灼。
周围聚拢了不少人过来,桌面上的砝码越堆越多。
萧负雪握着她手腕的那只手,食指轻敲了下她的腕骨,淡然笃定地道:
“开他。”
四周喧闹,人声鼎沸。
他不得不垂首靠近她的耳畔,好让她听清这两个字。带出的些微热流如丝线缠绕,瞬间流窜至脊背,直冲腑脏,四肢百骸都有片刻的失灵。
她的指尖颤了颤,自面上的镇定却全然看不出来。
萧负雪看她一眼,以为她害怕,索性带着她的手,一同掀开了筛盅。
点数正好。
通杀。
这一番赢下来,比尹萝前面所有输的加起来还要多。
大赌坊都有专门的结阵,修士无法用灵力在其中作弊——不到能限制修士修为近无的程度,只是一用了,就会有灵力波动的警示。
方才全程,阵法毫无动静。
“你会出千?”
尹萝只想到这个可能。
“一点技巧。”
萧负雪道,“他们才是在对你出千。”
尹萝仰首看他:“那你怎么不提醒我。”
萧负雪微愣:“你似乎玩得颇为高兴。”
尹萝:“……”
尹萝:“可你最后怎么又出手了?”
萧负雪将她手上握着的木牌拿出来,放在门口的托盘上,简短道:“那时见你神色恹恹。”
有吗?
她那会儿是在盘算接下来往哪儿嗨吧。
走出赌坊大门。
光线差异,尹萝情不自禁地眯了眯眼。
萧负雪伸手,替她挡下照射的日光,看了看天际,道:
“此刻再不前往摘月楼,天黑前便赶不回去了。”
尹萝对着他悬在自己额前上方的掌心发愣,闻言慢了半拍才答道:“那现在就去吧。”
毕竟是他最初约人的地方,他都陪她玩了,她当然也得去。
尹萝想问问他这“技巧”是怎么学的,见他点了头却不动,心中隐约升起不好的预感:“你知道从这条路去摘月楼怎么走吗?”
萧负雪很诚实地道:“不知。”
他对关岭压根不熟悉。
兄长是知道的,从那天对关岭城内的熟悉程度可见,但他应该不会在尹家人面前表露出来。
尹萝:“……我也不知道。”
萧负雪略微诧异后便接受了这件事,半点大家公子的架子都没有,去街边买了串饰品,顺势问路。
尹萝:“……”
好靠谱的成年人。
等他走回来,还把买的那串饰品送给了尹萝。
态度自然到好像这东西根本不是他买来送给她,而是本来就该是她的,他只是顺便拿着而已。
尹萝猝不及防被这种细节连环击中,理智地回想了上次大婚当夜她是怎么孤独死亡的,成功平静了下来。
“多谢萧公子。”
她决定待会儿把那条编织精巧的剑穗送给他。
自己再给佩剑买条更好看的。
从这里去摘月楼最近的路是走永安街。
永安街临东门,但还不到贴脸东门的地步。
戒严应当不至于波及到这条街。
走到半途,萧负雪还在家看上去就很贵的铺子里给她买了顶帷帽,以免她待会儿累了见风,寒气侵体。
尹萝:“……”
不想显得自己很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但您这未免也太周全了吧!
想想家里的流虹玉萝。
想想这是他对没感情的对象也能做出来的事。
“你送来的流虹玉萝我也看见了,很漂亮。”
尹萝接过帷帽戴上,理直气壮地道,“上次在书阁的事我就不计较了。”
这话严苛来论,是可以称得上失礼的。
许是因为尹萝说这话的姿态有种俏皮的意味,萧负雪却并不觉得冒犯。
“尹二小姐雅量。”
萧负雪从容以对。
尹萝拿出剑穗递给他:
“那——你拿了我的东西,我之前任性的事,你也要忘掉。”
萧负雪不由得怔在原地。
“……”
他看了看那枚缠着宝石的红色剑穗,眼睫轻颤,“尹二小姐率真直爽,并无任性之处。”
你是懂睁眼说瞎话的。
尹萝乐得粉饰太平,买了两串糖画。
萧负雪被分到那只小猪,胖乎乎的,脸上还挂着憨笑。
他没表现出异样,但确实看了好一会儿,不置可否。
尹萝咬着糖画憋笑。
戴着帷帽吃东西多少有些不方便,这段路又逐渐开始拥挤,萧负雪便走在前侧方为她开道。
尹萝忍不住又拽了拽他的衣袖。
萧负雪无声地侧首看她。
“甜吗?”
尹萝笑眯眯地问。
“什……”
萧负雪反应过来了,眼睛轻眨了两下,在尹萝的注视下尝了口糖画,气息沉着得缓慢,他声色不动地矜持道,“还好。”
又是这样的回答。
尹萝不放过他:
“可是我觉得挺甜的。”
萧负雪垂下眼,几乎无可奈何:
“……是很甜。”
尹萝满意了。
周遭人潮往两侧退开,尹萝将放开手,后背便猛地被撞了一下。萧负雪拦腰将她拉近,手臂护住肩背,手掌则虚虚扣在她的脑后。
帷帽跌落,轻纱抚面。
尹萝“呀”了一声,伸手去抓帷帽。
-
尹家护卫开道,暗红色舆车后,是一辆四架的白色马车。
马车四角缀着金制的铃铛,车身雕有暗纹,其外并无多余装饰,自有庄重凝肃的美感。
车厢内对坐着两人。
着鹤羽大氅的那位以扇挑帘,扫过窗外景象。
忽而笑了声,满是兴味。
对着窗户的那位玄衣公子亦抬首望去。
——这一幕正跃入两人眼中。
“萧玄舟?”
裴怀慎认出了流云剑,若有所思地道,“那他怀里的,便是尹飞澜的妹妹?”
玄衣公子并不言语。
“啊——”
裴怀慎放下帘子,手腕回转,折扇开阖出清利声响,他不怀好意地笑了笑,意味深长道,“或者应该说,是你谢惊尘、谢大公子‘曾经’退过亲的未婚妻,尹萝。”
谢惊尘早已失了兴趣,闭目养神。
放置在侧的琴身散出莹润白光,此刻骤然一声铮鸣,锐利不亚于剑锋,激起劲风如刃。
裴怀慎立即以扇面做挡。
“啧。”
一击不成,竟还有一击。
裴怀慎扇面翻飞如花:“这般开不起玩笑!”
谢惊尘冷冷抬眼:
“慎言。”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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