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拉基米尔在我身旁站定,他俯身拾起那只木雕乌鸦:“精细非常,与伦敦皮卡迪利大街圣詹姆斯教堂,中殿祭坛上吉本斯留下的作品相差无几了。”
他站得笔直,眼神投在木雕上停留片刻,语气听不出是喜欢还是不喜欢,然后很快觉得无趣地抛给我。
弗拉基米尔动作随意,就像随手抛出去一样,这可不是球,我呲牙咧嘴地半蹲着直起腰,赶紧伸出双手接住。
safe————安全上垒,我有些惊魂未定地把乌鸦放回去,“这是仿制品?”大概没有人会这么想,除了知道原作的人。
老爷爷一点没有生气,他灰白的胡子夸张地抖动:“小伙子,厉害的眼睛。”他咳嗽两声,头上的圆顶帽也跟着晃,“我这孙子的手艺的确不错,听你这么说,以后也能混出个名堂。”他指了指身后沉默的青年,一直刨木头的青年人听到了也只是点点头就当打了个招呼,接着又一心一意地与粗壮的树根较劲。
老爷爷像是看出了弗拉基米尔出身不凡,他不但包容了弗拉基米尔的无礼行径,还好心地提醒:“咳咳,这个镇子太小了,一会儿外乡人就更少了,你们太显眼了,别人一看就清楚你们的来历。”老爷爷不停地咳嗽,可卷烟丝地动作却十分麻利。
“前边有个山泉服装店,你们可以换一身不那么惹眼的衣服。”老爷爷卷好烟丝,边咳边吸,他的声音带着浓浓的倦意,眼睛仍然炯炯有神。
我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衣服,虽然早已看不出清晨的风采,但还是很轻易就能发现与众不同——本地人大多是轻便舒适的棉麻,短袖,牛仔长裤,搭配防雨的短靴,防水的风衣,弗拉基米尔就更不用说了,就算不提他那身能随时混进隆重宴会的礼服,他挑不出一丝毛病的严格礼仪,骨子里的矜持与高傲在这个平民堆里格格不入。
弗拉基米尔丝毫没有想低调一些,向老爷爷道谢后,我拉过还在用挑剔的眼神一一点评木雕工艺品的弗拉基米尔就走。
一点也不温暖,当我握住他的手时,弗拉基米尔僵硬了一瞬,又很快放松下来,我有点想笑,他真像容易受惊的兔子,总是睁着圆滚滚的大眼睛注意时刻的风吹草动。
大概是弗拉基米尔头上长耳朵的景象很好娱乐了我,我的胆子也变大了:“你怎么能那样呢?我是说,你必须低调一些,不要总是端着架子,别人会看出来的。你知道的,我们的处境并不安全···不安全,你可以适当放低姿态,装作普通人···”
绝不是教训的口气,我发誓,可也许是这样的机会太难得,我感觉自己的语气相当严厉。路过一条阴暗的巷道,蜂蜜色的科茨沃尔德石头修砌的建筑古朴,承载着厚重的时光,苔藓爬在石块间的缝隙里,陡峭的石阶后风车、教堂尖锐的屋顶点缀在浓郁的绿意里。
我低头看着浸湿雨水,潮湿地贴在小腿上的裙尾,弗拉基米尔的声音从后面传来:“···怎么做?···像你一样缩头缩脑吗?”他有点迟疑,语气也不是很确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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