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小时后,一个叫卢山的男人喝光家里最后四分之一瓶高度酒,然后夹着一把剁骨刀出了门。
出小区时,他被一块翘起的地砖绊了一下,几乎摔倒。他蹲下身怒视那块地砖,发现它其实翘得十分明显。他朝那块砖狠狠跺了两脚,怨气却并未因此减消。他认为小区物业有责任,没有把服务做好。他认为铺设地面的工人有责任,没有把砖铺牢靠。他认为最大的责任在于那个名叫陶仁的庸医,要不是陶仁没把他的眼睛治好,他绝不会连翘得这么明显的地砖都看不到。
出小区后,卢山拦了一辆出租车,直奔中心医院。
与此同时,铭久、苏萼和何醉三人倚在门诊楼外的一个背风处聊天。从这里能清楚地看到每一个进出门诊楼的人,他们自己则不会引人注意。
苏萼问何醉:“醉姐,你刚才说你这个月一单业务都没做,可我觉得你一直挺忙的呀。”
“忙的都是律所的事儿,天天帮人类打官司。”
“那一定挣了不少钱吧?”
“应该是有不少,我也没太在意。”
“有钱真好啊,你都买什么了?”
“什么都没买。”
“什么都没买?”
“衣服和鞋袜算吗?”
“当然不算,我指的是那些很大的、很奢侈的东西,比如豪车或钻石什么的。”
“我对那些没兴趣。”
“好吧。其实我对那些也没兴趣。”
你只对吃和八卦有兴趣,铭久暗想。
何醉抬手看了看腕表,又朝即将涌进门诊楼的人流望了一眼。
“卢山家离这儿距离不短,大概要多等一段时间。”苏萼说。
何醉点点头:“我早就习惯了等待。”
她告诉苏萼和铭久,在人间当律师,看起来风风火火,实际上却要做慢工细活,每一条法律依据、每一件证物、每一句证言都要反反复复地磨。人间的司法程序也很复杂,有些案子会反反复复地审,无论对于律师还是当事人,都是一场漫长的消耗战,因此必须要有过人的耐心。
“还是做死神更好一些,至少有自主权。”苏萼说。
何醉摇摇头,说罪罚死神与其他死神不同,她必须利用人间的刑律为人类执行死亡,她虽然能让特定的人获判死刑,却决定不了何时为这个人执行死刑。
“特别是现在,因为疫情的缘故,之前很多准知道会判被告死刑的案件审理暂缓,这些人的死亡执行也就随之后延。”
“执行不了死亡,那业务不就没法算作完结了?”苏萼问。
“是啊,所以现在我的业务量越来越少,咒怨执事们基本不联系我。”
“怪不得你说你这个月还一单都没做。”
“其他罪罚死神的业绩也好不到哪儿去。上个月的死神业绩排名,后十名都是罪罚死神。”
“嗯……我记得前十名都是疾疫死神。”
“对,要不是他们,我们的业务也不会受影响。”
铭久想起之前温义的话,此时此刻,早就超额完成业绩指标的温义不知在哪里度假,而何醉却为了不知何时才能兑现的0.5个业绩指标在此忙碌——人间的各个阶层内,似乎也都有这样的落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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