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空旷的平地上,在月色的笼罩下,日军骑兵暴露无遗,躲无可躲,没有任何可掩护的地方,甚至于没反应过来,变成了练枪的活靶子。
新兵的枪法再差,面对如此明显的目标,如此密集的射击,瞎猫也能碰上死老鼠,转眼间,倭人倒下一片,后面的余生者大惊失色,纷纷调头回村:“撤,快撤,我们中伏了。”
于成龙哈哈笑道:“停止射击,节约子弹。”
“轰——”两枚炮弹从天而降,落在倭人的后面,砸出两个深坑,尘土飞扬,可惜打歪了,没伤到一个,气得于成龙暗自大骂,但倭人已成惊弓之鸟,朝人不仅人多势众,而且有山炮,个个拼命狂奔。
朝人骑兵已经调转马头,几个马匪在中间吼叫:“弟兄们,杀尽倭寇,保家卫国,不怕流血,不怕牺牲。”
风水轮流转,形势变得太快了,刚才还凶神恶煞的倭人,现在沦为丧家犬,新兵们精神大振,恐惧之色尽去,眼中全是兴奋,瞬间由绵羊变成了群狼,痛打落水狗,喊叫声盖过了马匪。
步兵们也跳出了土坑,有的举枪,有的挥刀,有的张弓射箭,从四面八方向倭人狂追,此时此刻,每个人都是无敌勇士,心中涌起无限快意:“小日本,你们也有今天。”
新丁的枪法很差,落马的倭人没死几个,大部只是受伤,很快就淹没在人山人海之中,往往是一对五,对六,甚至于被十几个朝人围攻,近距离格斗,来不及拔枪射击,只能用马刀抵挡。
他们的刀法确实不错,凶悍勇猛,若是在平时,凭借不怕死的精神或许能吓跑朝人,但时也易也,朝人气势如虹,发出疯狂的嗷叫,奋不顾身的乱砍乱射,中了枪的倭人左支右挡,手忙脚乱,很快被人山人海淹没。
闵维章也是步兵群的一员,害怕是肯定的,怕得要死,但外有马匪们的吼叫声,前有倭寇的刀光剑影,四周是战友的呐喊,不得不硬着头皮上,恍惚间,他的脑海里一片空白,机械的挥舞长刀。
“呸,你砍谁呢?”耳边传来于成龙的怒斥声。
闵维章猛的回过神来,前面早没人了,地上只留下十几个倭寇尸体、零件,他在无目的的乱砍,看到于成龙高高在上、恶狠狠的目光,吓得撒腿就跑。
“站住!”于成龙再喝一声,马鞭一指某个尸体:“砍下他的脑袋。”
那倭人死透了,全身不知中了多少刀,几成一堆碎肉,闵维章连连退却,不敢观看,于成龙冷哼,眼中寒光闪烁,闵维章打了个哆嗦,慌忙举刀,狠狠的砍向倭人的脖子,他的劲太小,连砍七、八刀,血淋淋的脑袋才与尸身分离。
胸中翻江倒海,难受极了,却不敢有丝毫犹豫,一手捂住嘴巴不让自己吐出来,追赶前面的大部队。
朝人的骑兵没倭人快,最大的作用是驱赶,密集的马蹄声,震耳欲聋的呐喊声,让倭人更加惶恐,不知道来了多少敌人,好像有千军万马,他们被包围了,只有一个念头,赶快跑到渔村,也许能据险反击,杀出一条血路。
为了锻炼新兵,马营的弟兄并不参加实战,只是夹在中间呐喊助威,若有哪个胆大的倭人回枪反击,马上被及时处理,呵呵,肯定变成马蜂窝了,弟兄们饿得嗷嗷叫,恨不得倭人来一次反冲锋。
渔村近在眼前,倭人残兵欣喜若狂,忽然间,村中冲出大股骑兵:“杀,杀光小日本!”
王大力化着一股黑风,冲在了最前面:“弟兄们,杀倭鬼了!”
他的马刀与众不同,比其他人长了一半,加上超人的臂力,刀锋所过之处无一合之敌,血肉飞溅,倾刻间劈翻五、六个,穿透了倭人的队伍,与追击的朝人合成一处。
朝人的步兵也赶上来了,将剩下的五、六十个倭人围得水泄不通,然后分割开来。
不得不承认,倭寇的战斗意志相当顽强,即使在这样的情况下,也是咬牙坚持,作临死前的困兽斗,没有人胆怯投降。
外围是马营的弟兄,悠然自得的观战,聚在一起点评,不时发出轰笑声。
参加战斗的全是新丁,个人素质虽然很差,在倭寇不要命反击下,伤者众多,大部分披红挂彩,却浑然不顾,双方都杀红了眼,完全失去了理智,从马背战到地面,到最后已经没有章法了,拳打脚踢、揪耳朵、掏阴档,全凭原始的本能殴斗。
俗话说得好:“好汉架不住人多”、“乱拳打死老师傅。”
倭军的个人素质再高、刀法再强,也是寡不敌众,在几百个新兵的围攻下,没坚持多久,不到半刻钟时间,最后一个倭人被砍成肉酱。
短暂的寂静,不知谁喊了一声:“胜利了,我们赢了!”
陡然间,整个战场变成了沸腾的海洋。
所有新兵欢呼雷动,抛枪扔刀,有的扯起嗓子呐喊,有的疯狂奔跑,有的欢蹦乱跳,有的拥抱在一起,有的喜极而泣,有的还不解恨,找到倭人的尸体,疯狂的挥刀乱砍,大声痛骂,发泄压抑许久的仇恨。
出发前,他们做梦也没想到,于成龙让他们担当重任,而且全歼了倭军,至今还有点不相信,像做梦一样。
于成龙趁机喝道:“杀尽倭寇,保家卫国,不怕流血,不怕牺牲。”
如果说之前还是口号,此情此景却成了大家的心声,胜利之下,信心直线上升,个个竭尽全力的叫喊,一张张年青的脸上,洋溢着火一般的热情。
无论平时多么胆小、孺弱,在这样的氛围里,都有一股激荡的情绪在涌动,激动、自豪、无畏,如果有一个倭人站在面前,他会毫不迟疑的拿起刀,与日本人拼命,比刚才还狂热。
马匪们相视而笑,有的不屑一顾,区区几个倭寇,这么多人一拥而上,有啥了不起?有的暗自点头,嗯,这些小家伙还行,多磨练几次,将来可成一支强兵,有的暗竖大拇指,龙哥就是龙哥,高!
欢呼了很久,嗓子几乎喊哑了,新兵的热情迅速消散,环顾四周,战场一片狼藉,到处是残尸断肢,鲜血、脑浆遍地,失主的战马不安刨蹄。
浓郁的血色味,地狱般的场景,个个血迹斑斑,这些新兵蛋子们又害怕起来,刚才的勇气消失得无影无踪,有的因伤势疼痛得厉害,大声叫囔,有的干脆蹲下来,连黄胆也差点吐出来。
刚入伍一天的兵,能坚持到现在,已经实属不易。
马匪们一阵嘲笑,王大力翻身下马,举鞭喝道:“起来,这点小伤算得了什么,别像个娘儿们娇贵,他奶奶的,一群胆小鬼,统统给老子起来,打扫战场。”
阎王发怒,小鬼恐惧,新兵们强压肚子里的酸水,手捂嘴鼻清理尸体。
于成龙没闲着,下令弟兄们分头行动,一队搜罗战利品,一队外出布哨,防止另有倭人夜袭,派几人连夜赶回平壤,向闵丙奭报捷,其他的进驻渔村,拖来死马剥皮洗净,升火做饭,大家饱餐一顿。
很快,战果出来了。
共歼敌八十五人,村内生俘十八人,缴获骡马三百八十五匹,步枪一百支、手枪十七支、马克芯机枪一挺、山炮一门、炮弹五十枚、子弹无数。
当然,新兵的伤亡也是惨重的,战死五十八人,主要倒在敢死队的冲锋与撤退路上,几乎人人带伤,其中三十三人重伤,七个残废,大半伤于肉搏,毕竟是一群嫩手,真刀真枪打不过倭人。
谢天谢天,闵大公子只中了两刀,还有一刀是误伤,流了很多的血,闵维章嚎哭叫痛,王大力眼珠一瞪,飞脚踢去:“老子当年连肠子都流出来,也没吭一声,你这点伤,就当蚊子叮了一口。”
篝火熊熊,渔村内外肉香飘逸。
马营的弟兄大口吃肉,谈笑风生,相互吹牛,讲述以前的英雄事迹,说到性起不服气,纷纷拔刀要较量一番,其他人起轰叫嚣,准备看一场好戏。
新兵们包扎完伤口,默默的坐在那里,很文静啃食,一声也不吭。
战场的点点滴滴,依然在脑海里盘旋,内心深处的恐惧,并没有完全消失,阵亡的战友更让他们悲痛,甚至于留下了一道道阴影。
于成龙走了过去,笑道:“你们打胜仗了,怎么不高兴?”
新兵的目光聚集到于成龙身上,张口欲言,不少目光很复杂,于成龙突然脸色一板,语气森然:“有人觉得,我于成龙厚此薄彼,让朝军打头阵、当炮灰,我的马营在后面拣便宜,是不是这样?”
朝人先是惊愕,纷纷低下脑袋,不敢与于成龙直视。
分配任务时,朝人被鼓动去冲锋,阵亡近半,这次才想起来,马营毫发无损,不免产生怨恨情绪,暗骂于成龙不是人,谁不是爹娘养的,谁不是血肉之躯?让我们朝鲜人去送死,中国人太坏了,但他们敢怒而不敢言。
有人鼓起勇气,结结巴巴道:“于将军,您别误会……”
“不满是人之常情,没必要争辩,我老于不是傻子,看得出来。”
于成龙满不在乎,打断了他的话,说道:“道理有两个,其一,我是指挥官,我要对整个战斗负责,用最好的战术、以最小的伤亡取得胜利,是我的天然责任,打不赢是我的无能。”
故意顿了顿,观察新兵们的反应,继续道:“第二个原因,你们不配当军人,至少说,你们还不是合格的军人,只是一群乌合之众,一支豆腐兵。”
朝人面有怒色,也相当难堪。
“不服气?哼哼,什么是军人?大道理我就不多说了,只讲一条。”
于成龙冷笑道:“军人的底线是不怕死,指挥官一声令下,前面无论是刀山,还是火海,都必须无条件的冲锋,没有任何怨言,在这儿,我要赞扬倭军,他们是你们的敌人,但也是你们学习的榜样。”
回头一瞥,手指远处的马匪:“看到了吗?我的兵全是铁打的汉子,在战场上,敌人狠,我们只有更狠,敌人凶暴残忍,我们比他更凶悍,才能真正打败小日本,才能收复汉城,将他们赶下大海,否认全是扯蛋。”
说完大吼一声:“黑虎、银狐,把衣物脱下来。”
几个马匪应声跑来,脱去上衣,健壮的身上布满了疤痕,密密麻麻,几乎没有一块完好无损,于成龙也脱去了上衣,露出老树皮似的皮肤,满脸傲色:“难看吗?不,这是男子汉的象征、军人的荣誉,那些细皮嫩肉、奶声奶气的的家伙,算不上真正的男人。”
远处的江边,伊势雄独受阻于急流,无奈返回,听到渔村震天的杀声,心知大事不妙,小心翼翼的在地面爬行,慢慢远去。(未完待续)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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