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啊?怎么就……不能动了?
在她仅存的记忆中,陆阳被手环弹开两次,又被自己一药碗砸在头上……难不成就是这下砸到了中枢神经,当场没发作出来,后劲儿却大,把陆阳砸瘫痪了?
天下间……竟有这等好事啊?
前桥于朦胧中有所顿悟,心道习武果真有用,正所谓“功不唐捐”,虽然开局不顺,好在打斗效果出乎意料,多亏她每日晨起操练,才有如此回报。
不省人事的陆阳没法亲口道歉,又被原封不动地抬回,前桥暗道“老天有眼”,只可惜老天睁眼不彻底,还有个假惺惺的笑面虎在她身旁唉声叹气。
“你总认为我包藏祸心,却不知我为稳固两国和平做过多少事,挨了多少冷眼和谩骂。我和寿徵虽为兄弟,想法却大有不同,我一直视荆兴如唇齿,难免摩擦,终究互成依靠。而寿徵同我相反,他仇视荆国,动辄将西梧挂在嘴边,得知你与他有牵扯时,我吓了一跳,生怕他会对你不利。”太子卖好似地又叹一声,“好在,你身上所中之毒已解了。”
前桥悠哉地看着他的表演,脑海中浮现出在固砾时他对赵熙衡说的话——“若与安吉有了孩子,那便更好了。”什么更好?是更好地利用血缘掌控荆国贵族,还是更好渗透魏氏和荆国?他们原本的目标可不是安吉,而是魏留仙,拉拢荆国当然不只为和平,为着什么,他们心知肚明。
“荆兴两国联姻以来亲上加亲,更何况太子曾任特使,去大荆交付玉龙三城之地,我自然相信太子诚意。”前桥不动声色道。
“唉,公主却不知,那时我被骂得多凶!”太子愁眉苦脸,一副痛心之态,“那些鼠目寸光之人只看到领土之失,不知两国修好之利,不少人说我是‘卖国贼’,我也百口莫辩。罢了,我做这一切的初心,只要公主明白,我就知足了。”
前桥想笑,被骂作“卖国贼”的到底是他还是赵熙衡,以为她不知道么?既然太子爱表演,自己便不再接茬,对付这种擅长做表面功夫的人,只需按兵不动,他迟早憋不住,把话题绕到真正意图上来。
果然,在死皮赖脸陪她用过餐后,太子终于说出了目的。
“寿徵在望迁查案时,是公主在帮忙吧,可知晓他查出了什么?后来你又为何离他而去呢?”
前桥见他迫不及待露出尾巴,不由得笑了:“他查到了什么,你不清楚吗?若你不知,为何还要对他下手?”
“寿徵从小就这样,被父皇娇宠惯了,总能将一些无中生有的罪名安在我头上,我也是谨慎起见,才出此下策。”若对太子不了解,还真以为他是个老实巴交的大哥,为弟弟操尽了心。他?着眼道:“也得感谢公主及时撤离,公主的美意,我铭感五内。”
他言语间想把前桥拉到同一阵营,前桥听明白了,原来是担心她同老月豺在一处时,手中也掌握了他截断救济的罪证。现在说这些话,一为探口风,二则有意拉拢,他能对弟弟下手,却无法同样对待荆国公主。
可惜老月豺防她防得紧,关键证据从未示人,更别说让她留存,不过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她早就推理得差不多了。既然太子投鼠忌器,那就好办。
前桥笑道:“太子殿下,罪名若当真无端,你也不会派人杀了赵寿徵的手下和人犯,还用那种方式羞辱他吧……”
她清晰提及此事,太子果然有些发慌,刚要开口,就被前桥截住话头。
“你想说非你指使?这话骗骗你父皇罢了,我可知赵寿徵不仅抓到了人犯,还取得了对你不利的口供,只是留在他手中的那份,被你销毁了。”
“他手中那份……”太子眼睑骤然一缩,和善的笑面终于维持不下去,瞪着前桥的眼中隐隐露出凶光。前桥淡然笑道:“是啊,我倾力帮他抓住凶犯,总要拿点‘报酬’,而你只销毁了他手中那份。所以你这下明白,为何他大肆搜查我的踪迹了吧?”
“你将口供带在身边?”
前桥摇头,悠然看着那张脸上紧张懊恼的神色,知道说中了太子最担心的事。他没法将她的随从一网打尽,也就没法销毁“罪证”,只要老月豺还在同他明争暗斗,前桥就可坐收渔利。
“公主,”太子咬牙道,“你的毒是他下的,却是我解的……”
“是,我谢谢你这么做,也相信你有维持两国和平的诚意——我可以把口供交给你,但你打算何时放我回去呢?”
太子听闻她有意合作,面色有所缓和,思量一番道:“‘呈新大典’将至,不宜节外生枝,你伤口也未痊愈,不如等典礼过了,我再亲自送你回去吧。”他顿了顿,又道,“留仙,对于你的名字我向来景仰,却遗憾无因相见。平国公府在敏都势力有限,我是太子,行事自有我便利处,你来敏都一定有什么心愿吧?放心,我是站在你这边的。”
前桥奇道:“你是太子,就算再和我站一边,又能怎样?”
“玉龙三城都给了你们,还质疑我不够尽心?”
前桥盯着他,此人所做勾当,用“卖国贼”这三字形容一点也不过分。她在太子这儿软禁的消息,仍旧没法传递出去,前桥无人接应,也只有等待一法了。
“对了赵允德,你对西梧的‘奉神’怎么看?”
“邪神。”太子几乎没犹豫,下意识就说出答案,“他们就是以杀戮和嗜血驱动的邪神,有我在,兴国不可能与西梧共谋。”
“那么陆阳这些祭司,信奉的神是兴国的奉阴婆吗?”
“当然。”太子似乎还不知本国教义被篡改之事,莫名其妙道,“这毋庸置疑。”
“那你知道我这个手环的来历吗?”
太子看着她举起的手腕,短暂沉默后答道:“是熙衡为你求来的。”
他果然也这样答,前桥又问:“这是‘献祭’吗?他用什么作为交换,才求来这个手环?”
“抱歉,我当时并不在场,的确不知。”
前桥疑惑道:“那你怎么就放心让我继续戴着它呢?”
太子道:“这是奉阴婆送你的礼物,也是熙衡的心意,我没必要夺走你的东西,更何况,我是抱着诚意同你相识的。”
——
2.
前桥见识过太子多会说谎,自然无法相信他的回答,也受够了看他故作老实人的模样,便提出要去陆阳那走走。
“好歹他也是我的使奴,不知太子可否行个方便?”
太子虽然答应,却不放心她独自行动,不仅亲自同行,还叫了四五个人贴身服侍。陆阳的养伤处只与她相隔一院,前桥还没看清棣云别院的布局,就已经来到陆阳房门前了。
床上之人早已苏醒,疼痛让他难以抑制轻哼,他果然动弹不得,只有一双眼睛转向门口,她们进来的方向。
这世界瞬息万变,陆阳竟是个毫无威胁之人了。前桥让太子出去等待,自己则坐到床尾,居高临下地看着那张面无血色的脸。
“这就是你说的‘永恒’吗?”前桥幽幽道,“即使身受重伤,也不会死去……‘永恒’到底是什么滋味?我怎么看着不轻松呢?”
陆阳声音沙哑道:“殿下的毒解了吗?”
“解了。”
“那就好,倒不枉奴相助及时。”
前桥嗤笑道:“相助及时?”
“否则呢?殿下以为这手环是谁给您戴回原处的?”
前桥一愣,她没想过还有这段曲折,自己醒来时两腕空空,太子也没讲过解毒的详细过程。她的确记得陆阳想强迫自己前,曾让人将手环解下,难道他见自己毒发,又帮她戴回去了?他有这等好心?
陆阳不是被她砸成这样的,而是由于手环的威力吗?
“奴不该救您,”陆阳盯着天顶,冷冷道,“或者说,奴该晚些救您,等他们笨手笨脚地冲进来帮忙就好,何必受这苦痛?但若您死了,奴可担不起责任。”
就算他为救自己变成这副样子,前桥也不感动,毕竟是这厮意图不轨,命人解下手环,只能算罪有应得。她问道:“你知道手环的功用?”
“奴若知道,又岂会落到这般田地?”陆阳冷哼道,“二殿下说,这是太子和他向奉阴婆求来的,却从未说过它会伤害到奴。”
前桥幽幽道:“既是奉阴婆送我的,看来是神明抛弃你了吧?”
“定是二殿下做了手脚!奉阴婆不会用法器伤害她忠诚的祭司。”
前桥看着他不语,或许太子将手环还给她,也是源自于此?他们并非信得过自己,只是信得过奉阴婆的神意,虽然这个神意把陆阳弄成了残废。
陆阳难掩愤怒,前桥却沉静得很:“你是何时准备来到荆国接近我的?”
“奴不想说。”
“你都变成这样了,还为他们两个保守秘密?不知太子登基后,有没有方法帮你接续断骨?”
陆阳闭上双眼道:“奴不信太子,难道信殿下吗?”
“至少我没有理由让你死掉,”前桥笑道,“看你现在这副样子,我觉得比死了更好。”
陆阳看向她,见那些话当真被她笑意盈盈地说出,不禁神色一怔,思绪仿佛回到初见公主那日,他沉默良久,终于开口了。
“二殿下回国一年后,”陆阳道,“太子知道他同您关系密切,就有心布这个局了。起初二殿下拒绝回荆国找您,说并无名利之心,只想孝顺思嫔而已。可没过一年,思嫔就过世了,太子那段时间帮过二殿下很多,随后二殿下便转了心意。”
“思嫔就是赵熙衡的母亲?”前桥见陆阳默认,又问:“她的死,和太子有关吗?”
“思嫔积郁成疾,与太子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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