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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5.若问此身归何处(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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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在解决掉奉神和老月豺叛军后,荆国北部寝兵休战,西梧辽阔的疆域上还有诸多崇拜奉神的部落,它们暂时没有东进意图,也就不是当下关注的重点。

严珂和前桥决定先解决兴国内政问题,两人心照不宣地做出同一个打算,即遣兵随赵熙衡以皇子之名入敏都收回实权。

兴人曾嘲笑他是“小白脸”,到底没有男子外嫁的概念,仍将这位皇子视为自己人,加之他与老月豺行事风格截然不同,面子功夫做到极致,百姓闻其贤能之名,又见他不吝财物,慷慨护民,好感跟着上升了几分。

强者若缺少人情味,难免让人惧怕,礼貌者若缺少铁腕,又往往遭人轻视,赵熙衡找到其中平衡,面向民众时有太子的悲悯,面向敌人时又有老月豺的狠辣,作为赵氏皇亲的集大成者,荆兴邦交粘合剂,如今看来这人狗命不是一般地好,断了男主的感情线,还能一瘸一拐走到远方。

不会有人在这个节骨眼上挑衅强大到有目共睹的荆国,随着战争结束,前桥身为皇储监战任务也告一段落——是时候回京了。

玉龙城主谢染山护送前桥一行过缠腰道,玉龙山阳往东是固砾,往西是觐坞,前桥便在此处与凝云堂诸人分别,她问施克戎道:“你是回凝云堂,还是随我进京都?对了,你已许久没见过我皇姊了吧?”

这段过往多少带点尴尬,施克戎后悔对她和盘托出,硬着头皮答道:“有命在身,属下还是护您平安至京都吧。”

前桥意有所指地笑道:“进京都好啊!你若想进宫我都能帮你,皇元卿那里由我去说,毕竟你也不是外人,这算再续前缘了。”

顶着成璧和诱荷探寻的目光,施克戎尴尬得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还好话题在途径新塘后戛然而止,前桥被大雪封盖的横钗山路吸引了视线。

有个猎户正由那条雪路顶风而来,留下歪歪斜斜的单行马迹,马背上还搭着数条狐狸毛筒子,见前桥等人在避风处等候,那猎户借机推销道:“客人看看皮毛吧!都是上等货,毛色又短又密,做大氅再合适不过。马上回暖了,价格比去岁入冬时便宜,现在入手,只赚不亏。”

前桥看她眉毛和帽子上覆盖的冰碴儿,仿佛目见一头不知天高地厚的雪熊,说来奇怪,她离家这么久,思念过梁穹孟筠,也惦记过宁生子昂,唯独极少想到何缜。

或许今日遇见这位猎户也是缘分,前桥痛快地将皮毛都收了,命成璧和施克戎拿好,诱荷跟着数道:“六张狐狸皮,咱四个每人能做一套袖筒子?”

前桥翻了个大白眼:“不是送给你的。”

诱荷便追问她是给谁带的礼物,可前桥并不想答。进了新塘城后,她突然思及姃瑞,便循着旧址来到姃府门前。

与记忆中不同,那门上贴了张好看的画纸,施克戎告诉她这是真嫄画像,十多年前的荆国曾流行类似的民俗,在新春时将神像张贴于门庭,用以祈福禳灾。

前桥这才意识到,年节已经过去快两月了。持续的战争消磨着时间概念,生死难料的沙场无处寻觅过年氛围。好在战事平息,就连别的东西,也从冻土中悄悄发了芽。

她刚抬起手,内侧便传来脚步声,不待敲门,门就被人打开。

开门的不是别人,竟是小莫姑娘。对方见了前桥,意外而欣喜地将她认出:“钱娘子?我没在做梦吧,竟然是你!”

“我才觉得像是做梦,你怎在姃瑞家中呢?”

小莫将她热情地迎接进门,吩咐仆从照管她的行李和马匹,解释道:“姃娘子不在家,我来帮她经营几日生意,去年秋天我所在的竹萱楼被老板卖啦,北边又打起仗,我把积蓄交给姃娘子,助她招兵买马,而后暂住她处,帮点小忙。”

小莫举手投足间俨然姃府半个主人,热情为前桥等人张罗饭菜。前桥不好判断寄居在女同家庭中的原妓姐到底是什么角色,也不便深问,只打听姃瑞去了何处。

“姃娘子和颖妹、瞿郎带着女儿去昌定府啦,最近多雪,等天气好一些,便转道去往大亭府圣乡。姃娘子说多亏真嫄护佑,国难才有转机,听闻圣乡神像年久失修,她想带着孩子祈福,顺便看看能不能帮上忙。她们是三日前出发的。”

前桥不禁苦笑,姃瑞和她想到一块儿去了,可偏偏因此错过了重逢。她从小莫处得知,姃瑞和女儿都很健康,女儿名字取了“北孚”二字,本来是对时局的美好祝愿,前桥却听见诱荷的轻呼:“还好仗没有打在南边。”顿时觉得这名字没有初听时那般惊艳了。

唉,这个诱荷啊!自从送走述封军后,她就完全进入游手好闲状态,回京途中折腾不休。成璧在不熟的人、尤其是不熟的女性面前格外内敛,面对诱荷的逗弄常常不知所措,惜字如金,她也觉无趣,便拉着施克戎聊东扯西。

有人牵扯诱荷丰盛的精力,才让筋疲力竭的前桥有了静静思索的机会。

真嫄的信仰需要重塑,但也不宜像先皇那般过度重祀,国家应该在尊重传统和过分依赖中寻觅平衡,否则沉溺虚妄不说,还难免被人钻了漏洞。

希求男子当家作主,甚至奴役女性的思想还会长期存在,在将兴国纳入囊中后的少说十年里,都是一个需要被正视的重大课题。至于如何处理那些西部的蛮夷部落,也十分棘手,前桥继而想到,既然那些民众的“期待”可以制造出奉神,为何不能利用这种期待,重塑已经消失的奉阴婆呢?

——

2.

当她们抵达京都时,京畿的树都有了绿意,前桥尚未回府就先入宫,时隔数月再次见到皇姊,见她头上竟多了一些白发,让前桥心中蓦然一痛。

皇姊虽不用亲临前线,却要做诸多准备保障军事需要和国内安稳,时刻悬心的滋味并不比她好受。

前桥刚把感慨咽下,便见皇姊红了眼眶。

“你瘦了,仙儿,谢谢,朕幸而有你。”

她这句话已抵得过千万赏赐,前桥笑道:“姊妹间说什么谢呢?能帮上皇姊的忙,我很开心。”

她一路上也没想好怎么向皇姊解释天兵天将和民间传得沸沸扬扬的神谕,最后只能硬着头皮将诱荷举荐给皇姊,说她修习真嫄神术,北部战役多亏有她出力,才让邪佞无所遁形。

当然,像这样的世外高人淡泊名利,是不屑入朝堂做官的。

皇姊听了何其惋惜,怂恿前桥多劝劝诱荷,意有所指道:“朕和她没交情,你若是留住她,以后能帮你的忙啊!”

哪来的“以后”呢?高考出分之后,诱荷就该回去了……如此说来,自己的荆国体验又会在何时到期呢?

皇姊并不知晓她纷乱的杂思,顺势与她讨论起兴国后续问题。这个国度被折腾得百端凋敝,孱弱皇室失去了民众支持,也失去了独立发展的底气。然而赵家不是唯一选择,新王可以被贵族拥护践祚,也可以诞生于草莽,那样还不如维持赵家的统治,毕竟比起新王,赵熙衡是更加可控的对象,也最有可能实现对兴国的和平收编。

“他已滞势了,此事你知道吗?”

前桥点了点头,皇姊便笑了:“是不是从那以后,他的野心就变小了?”

赵熙衡的野心大小,与不孕不育有关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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