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干了血,散尽了魂,活着也像是死了。运气好的,能捡回一条命来,运气不好的话,便真的没命了。
灵剑感受不到主人,即便不从不甘,天道也终究会抹去那一抹神魂印迹,将它沦作无主之剑。
只是剑之一道,修心为上。
剑修的剑无异于性命,除非身死,绝无遗弃本命剑的可能。
只有可能是旁人这么做,是旁人几乎要了他的命,夺走了这把剑。
如今剑出现在东幽,当年动手之人几乎不需要温寒烟思索,就直接呼之欲出。
她突然感觉浑身都很冷。
身前那个人的声音传过来,依旧漫不经心的,“不然呢?”
他笑,“东幽剑冢,哪里去找有主之剑。”
温寒烟静默须臾,轻声道:“我不想要这把剑。”
“嗯?”
裴烬脚步猛然一顿,回过头来拧着眉头看她。
“美人,这种玩笑可开不得。”他故作惆怅,半真半假道,“我废了那么多心思才把它找过来,你这样说,可真让人伤心得很。”
温寒烟直视着他的眉眼,“退婚那日,司珏本愿将乌素当作赔礼赠予我,我却拒绝了。”她垂下眼,“如今想来,那是东幽老祖亲手所铸之剑,天下闻名,我觉得后悔,待我们离开此地,我再去拿回来。”
“乌素?”
身前人不屑嗤笑,“如今东幽真是越过越回去了,乌素这种西贝货也被拿来当宝贝。司珏便只拿这种烂剑敷衍你?简直一点诚意都看不到。”
他语调散漫,“既然来了,你便要把最好的带回去。”
剑身上“舍我其谁”四个大字反照着寒芒,温寒烟冷不丁觉得裴烬这些年,仿佛变了,又仿佛从来没变过。
她静了静,不欲多问,只是道:“你真的要将它给我?”
许是这问话中染着太多郑重,又或许一个早已不做剑修的人置身剑冢,心底那点几乎被彻底湮没的、属于剑修的刚直清正,被轻而易举地勾动出来。
裴烬沉默片刻,微微一笑。
“再不会有人,比你更合适了。”
他指尖轻点,悬浮于虚空的墨剑便自发转了一圈。
【天下第一】四字笔走龙蛇,银钩铁画,反射着锋锐的金属光泽。
“你看。”裴烬屈指弹了下剑身,“这不是为你量身打造的?”
温寒烟盯着那四个字,脑海中虚实画面交叠,她一时间竟分不清是现实还是梦境。
良久,她只是道:“你信我,会成为‘天下第一’?”
“你不信么?”裴烬掀起眼皮,语调散漫,“我这人看人一向很准,自从见你第一面起,我便知道——”
他笑了笑,“总会有那一日,而你也总会走到那里。”
温寒烟看着这把剑,巫阳舟的确用了心思,面前这把霜寒墨剑,同她在浮屠塔那座裴氏宅邸之中见到的那一把,几乎没有任何区别。
她缓声道:“像曾经的你一样么?”
裴烬一怔,旋即笑了。
“我?我不过是个人人喊打的魔头。”他看向远处,“你会比我做得好得多。”
裴烬手臂用力,又将温寒烟向上扶了扶,语气再次恢复闲散,“不过,你学来的潇湘剑宗剑法实在平平,名剑大多心高气傲,它倒未必看得上这套剑法。”
温寒烟听着不觉得有多少不悦,她实在有些累了,放松了身体,鼻腔里萦绕着淡淡的血腥气,她闭上眼睛笑着说,“我的剑是云澜剑尊教的,他是如今九州第一剑尊,再怎么说,也不能算作‘平平’。”
裴烬没说什么,只逸出一道辨不清意味的嘲笑。
温寒烟还是没什么力气,她许久没有伤得这么重,五脏六腑都在疼。一定是太累了,所以她不再用力撑住自己的身体,放任全部重量都压在另一个人的肩头。
她还是不想要那把剑。
她不敢去想,失去那把剑的时候,他该有多痛。
“卫长嬴。”温寒烟依旧不叫他的本名,她不再谈论本命剑的话题,“你告诉我,你究竟有没有法子,将我体内的魔气收回去。”
顿了顿,她轻声道,“即便是要我的命,我也想知道。”
视野中的景致突然停下来,背着她的人脚步一顿。
“我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得罪了你。”裴烬挑起单边眉梢,“因为我方才说你那师尊剑术奇差?”
他转眸睨她一眼,扯唇道,“你竟为了我说他一句不好,不惜想用道心誓杀我?”
温寒烟不明白,为何每一次她开口说什么,裴烬总有办法理解到其他的地方去,尤其是和她身边故人有关的地方。
她什么时候说要为了云澜剑尊杀他了。
但此刻她没力气反驳,只是道:“若真到那一刻,万不得已,我自己动手,不连累你。”
他们落入剑冢,东幽中人恐怕早已知晓,要不了多久便会追过来。逃得开灵剑,终究还是逃不开追兵,接下来恐怕又是一场恶战。
同司槐序这样归仙境的对手交手,少不了需要裴烬出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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