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力去争,分明是多少人求而不得的本事。”
温寒烟转过头。
裴烬眼也没睁,右手小臂慵懒搭在额间,“修道中人本便与天争命,你比旁人会争,难怪年纪轻轻能有如此成就。”
他拨弄了一下腰间墨玉牌,语气悠然,“还真是想嫉恨,都嫉恨不得的天命呢。”
裴烬语调不算正经,简简单单打了个茬,温寒烟心底那股情绪莫名散去不少。
“你当真这么想?”
裴烬掀起眼皮,“用力何错之有,但过了界限,只会自伤。若有一件事,亦或是一个人,需要你如此拼命——”
他吹了下眉间垂落的碎发,“那不妨,试一试放开手。”
温寒烟又转回头去看天上那轮圆月。
她缓缓道,“只是人心与大道,太过不同。”
“的确不同。”裴烬支着额角看她,“所以不必用力。”
他也看向月色。
“喜欢你的人,会喜欢你的一切。”
他扬眉一笑,几分轻佻,几分正色,“就像我对你一样。”
温寒烟指节微微蜷了蜷。
裴烬说话向来半真半假,她懒得分心思去探究,往日听见这些话,她一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但今日许是月色太明亮,照亮了一切深藏的心事。
那句话无论如何都在她脑海中绕,忘不掉。
可若要让她追问下去——
她心里莫名有一个声音,告诉她,不要去问。
就这样就好。
“我曾想做最强的剑修,扫尽一切不平之事。”温寒烟挪开话题,“如今心回意转,我只愿身边有亲近之人,一把灵剑傍身,这样足矣。”
裴烬把玩着腰间墨玉,忽地一笑:“你知不知道,愿望若是说出来,便不灵验了。”
温寒烟怔了怔,记忆里,她鲜少许愿,就连生辰也几乎都是在厮杀之间度过的。
从未有人告诉她这些。
“也罢。”裴烬抛开墨玉,“既然已经说了,今夜月色正美,不如干脆说到底。”
他目光转过来,“若今夜天道有灵,能够满足你一切心愿——阿烟,你最想要的是什么?”
温寒烟向来不喜将心里话说给旁人听,条件反射便是拒绝,话到嘴边,却莫名咽了下去。
她认真想了想:“我曾经的确有过心之所向,也曾不止一次地想过,若是能够拥有用之不竭的灵力,是不是许多九死一生的险境之中,便不会如此狼狈拼命。”
说到后面,她声音渐低。
这话说出去,旁人恐怕只觉得她心性不成熟,明面上不显,暗中却讽刺嘲弄。
裴烬一听,竟当真若有所思点点头。
“这么一说,听起来倒真是不错。”
话音微顿,他撩起眼睫,意味深长,“尤其是于我而言。”
“不知你可否谦让一番,将这个愿望让给我?”
温寒烟忍不住笑了下,她原本也没将这些话当真,更未放在心上,听了裴烬的话,反而故意道,“做人做事,总要讲究先来后到。这样的道理,前辈难道还需要我来提点么?”
“前辈?”裴烬也笑,语调慢悠悠拉长,“美人,做你的‘前辈’,代价未免太过昂贵了。”
他便是被她一句“前辈”生生吸干了修为。
气氛无端一松,温寒烟抚着昭明剑,月华反照在剑柄上镶嵌的白玉之上,映入她清澈的眼底。
她下意识将尘封在心里许多年的话脱口而出,“虽然做惯了大师姐,但有时候,也有些羡慕小师妹。”
裴烬“嗯”了声,支着额角侧过脸看她,“怎么?”
“小师妹。”温寒烟轻轻重复这三个字,没什么情绪地笑了笑,“听上去,便觉得无忧无虑,安闲自在。”
奋进时便毫无顾忌向前冲,累了便停下来。
总有一个位置是属于她的,总有一个人能承载她,让她安歇,让她喘息。
在她狼狈不堪时,为她遮风挡雨。
掌心倏然一沉,温寒烟回过神,看见半卷水墨画安静躺在手中。
“宿雨关山月?”
她一眼便认出来,狐疑抬起头,裴烬下颌微扬,“不打开看看?”
安迹星已死,宿雨关山月失去灵主,眼下已不再具有什么威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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