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卿仪脸上立马重新带起笑意,“新春快乐。”
“快乐。”巫阳舟应了一句。
裴烬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把酒杯按在桌上。
一片雪划过他眉间,落入空杯中,倒映出另一轮模糊的月亮。
“真老套。”
……
血快流干了,干涸的血痂紧绷在眼角,扯得皮肤发痛。
裴烬垂着眼睫,一笔一划在光滑的刀柄上刻着字。
三百五十八条生魂,每一个名字他都刻在刀柄上。
他记性不好,生怕自己忘了。
最后一个名字是最亲的人,刻完“裴珩”二字之后,他指腹已一片血肉模糊。
要不要刻上卫卿仪呢。
她那么讨厌,总是折磨他。
裴烬捻了捻指尖。
算了,他不跟她一般见识。
最后刻下“卫卿仪”三字,刀柄上已没有任何地方能落笔。
深深浅浅的刻痕硌得他掌心伤口一阵生疼,裴烬松开手。
昆吾刀自发浮于他身侧虚空,顿了顿,又小心翼翼地凑近他,刀柄轻轻划过他眼尾的血痕。
像是在替他擦干最后一滴泪。
从那个时候开始,他仿佛真的成了天煞孤星,走到哪里,哪里便尸横遍野。
裴烬守了承诺,离开司星宫后,却也并不打算再去寻玉流华和她身边那些拖油瓶。
他们之间因果已了。
逐天盟就像是苍蝇,驱不散,赶不走,一路追杀从未停止。
即便是归仙境修士,也到底扛不住这轮番斗法,裴烬许多次身受重伤。
玄都印已被他从体内剥离出来,半数炼作昆吾刀,半数交给了玉流华,他终于不再是那个不会死的怪物。
奄奄一息倒在血泊之中的时候,裴烬望着天空里变幻的云,没多少不甘,反倒快意,以为自己总算要死了。
但天道似是打定了主意要同他作对,总不遂他的愿。
一场最冰冷的雨落下来,几乎将一切温度和生机都带走,裴烬心满意足闭上眼睛,再睁开的时候,看见了一个许久未见过的人。
洞中生着火堆,摇曳的火光驱散了潮湿凉意,裴烬一愣,正欲起身,那人转回身来递给他一枚玉瓶。
巫阳舟很久没有露面,两人曾经虽算不上朋友,却也一同生活了十余年,眼下气氛却莫名沉默而压抑。
巫阳舟看着他,眼睛里的情绪不明,少了卫卿仪从中调和,他的眼神变得更冷,宛若一把出鞘的利刃。
虽然乾元裴氏不再,但巫阳舟仍是裴氏的人。
他还是有家人的。
他们二人相护扶持,他负责冲锋陷阵,巫阳舟负责为他招揽人手。
他们杀光了逐天盟的走狗余孽,最终被五大仙门仅剩的人马合力围困于寂烬渊。
巫阳舟在他最狼狈的时候收留他,也在他最狼狈的时候,在他身后最信任也最安全的位置,取走了他的心头血。
被封印大阵中数条灵锁束缚,裴烬力竭单膝跪在地上,粘稠的血水浸透了他的衣摆。
狂风扑面,他在风中抬眸,唇畔染血。
被取心头血的时候,他没什么表情,似乎并不感觉到疼痛,也并不会因背叛而伤。
但眼下目之所及,他这个魔头终于伏诛,却无人在意。
所有人都在争夺虚空中那柄猩红弯刀。
“裴烬先前即便天资再高,也不过是个炼虚境,短短数月便晋阶归仙境,难说不是这邪兵作祟!”
“百岁不到的归仙境,简直闻所未闻,定是这刀有什么名堂——”
“此乃邪兵,万万碰不得啊!”
“邪兵?是正是邪,还不是取决于刀主的一念之间。你我又不似裴烬那般嗜杀如命,何惧之有?!”
“杀了魔头,抹去它认主的印迹,眼下逐天盟已经尽数覆灭于那魔头手里,他一死,这刀不就归我们所有?”
“我们……当真能够杀得了他?”
“心头血已被巫阳舟夺走——心头血于乾元裴氏的人来说,无异于半条命!魔头平日里再嚣张,此刻也不过是强弩之末!杀了他!”
“杀了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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