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时常坐在这,想你从前坐在这时都能看到些什么。”李恒低头笑道。
“殿下都看到了什么?”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天下兴亡,老百姓各过各的日子。”
明珠抬手稳稳当当倒了两杯茶,就像初次来时一样:“不愧是殿下。民女想不了那么多。”
李恒看着茶水注满杯子,碧绿的茶叶在滚烫的茶汤里沉浮,开口道:“若我许你正妃之位,你可愿与我同看?”
屏风之后,萧庭柯倒吸一口凉气。他抱的竟是这样的心思!
明珠仍旧不慌不忙,答得毫不犹豫:“回殿下的话,承蒙错爱,民女不愿。”
李恒看着手中茶杯,茶叶依旧没有一刻安宁。旋转浮起,又缓缓下沉。笑道:“不假思索便答,你也太不给我面子。”
明珠却笑不出来,认真道:“若民女单为殿下的面子而撒谎,那才是对殿下最大的不敬。”
李恒攥着茶杯的手指渐渐收紧,内心似有挣扎,片刻,强颜笑道:“是我鲁莽了……本以为若你对我哪怕有一丝情意,我也愿为你放手一搏……你既不愿……再议罢……”
说着他起身,从她身边走过,急匆匆离去,也未与庭柯招呼。
庭柯目送李恒离开,转过屏风,见明珠犹坐着发呆,上前握住她的手道:“怎么了?”
明珠的手滚烫,庭柯惊道:“可是伤了风?!”
明珠轻轻将头摇了摇,话音却虚弱无力:“哥哥,我总觉得,心里难受……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
庭柯轻轻安抚着她的手,郑重道:“你不必怕,纵他是太子,也不能勉强你的。哥哥在,还有爹,不会让你掉到地上。”
兄妹二人回家,见相府门前停着三辆内造马车,庭柯心生疑惑,明珠恐慌更甚。刚进门,便各自被领回房间,更衣随父母进宫。
原本庭柯想说珠儿身子不适,仍旧被明珠摆手拒绝了。
如果真有什么改变命运的事情要发生,那么她一定要在现场,就像那天一样,亲眼见证。亲眼见证自己无计可施无力可使,否则,她死也不甘心。
金马殿,玉梨不在,想必是待嫁害羞,避开了。云翾已经在座。听得传报,他抬头看向明珠,眉眼俱是笑意。他还病着,但眼睛已经焕发神采。那种坚定而深沉的眼神,她一生都忘不掉。她用眼睛告诉他,她愿意。
世界在做什么,已经与他们无关了。
在座的皇亲国戚们道完喜,寒暄了一阵。
听将军夫人与任贵人聊起婚事筹备,任贵人絮絮地说着,眉梢眼角有欣慰之色,大概对自家外甥是极满意的,恐怕也知道他正是玉梨的心上人……如此欢天喜地地筹备一番,若她们到了那天听说云翾“不幸”的消息,恐怕……
贵人,玉梨,对不起,原谅我们的自私……
萧夫人本在听任贵人等人聊公主婚事,萧相则与皇帝同僚距离女眷孩子们稍远些。两边都是气氛融融,毕竟喜事将近,亲上加亲喜上加喜,再怎么说都是双喜临门,是大吉大利的好彩头。
忽然上座之人向萧相道:“爱卿掌上明珠,若朕记性不差,今年当有十八岁了吧?”
明珠竖起耳朵,屏息而听。胸口砰砰直跳。云翾和庭柯两人也顿时没了笑容,一派严肃。
只听萧相顿了几秒,连忙道:“承蒙陛下关怀,小女今年十八。”
皇帝笑道:“十八……朕听说,求亲的人都要将爱卿府上门槛踏破了,爱卿还不舍得将明珠与人?这满朝文武,子弟多有俊秀,爱卿竟未看中一个?”
萧相道:“微臣怎敢?诸位同僚教子有方,只是小女自幼被臣娇惯坏了……”
皇帝打断他,笑道:“女儿嘛,便应当娇生惯养!况且,朕听闻,明珠走南闯北,也不是寻常娇气小姐。不如——朕替小儿求娶卿家明珠,如何?”
萧相闻言一惊,下意识地看向女儿。明珠望着父亲,轻而坚定地,摇头。
可萧相分明从皇帝眼中看到了另一层内容。
整个大殿,百余人等,呼吸可闻。
只等萧相一句话而已。
明珠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金马殿的,耳边只有一个声音在隆隆轰响: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有襄国大将军之孙贺氏,毓自勋阀;柔顺靖恭,齐庄静一;进退谨珩璜之节,雍容著诗礼之华;赐婚春宫,为太子正妃。左相萧文质之女萧氏,庆钟名阀;秀外慧中,气禀柔嘉;言循图史之规,动中珩璜之节;温柔娴淑,秀外慧中,赐婚梁王,册为正妃。各择吉日成婚。钦此!”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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