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久的沉默过后,她道:“把这锦盒,送去她的坟冢前。”
“喏。”
沈姜起身,赤脚踏出寝宫。
她站在殿檐下,仰头注视天穹。
圆月如轮。
寒风将她的宽袖和中裙吹得翻转鼓起,她漂亮的丹凤眼中,呈现出些许茫然。
她闭上眼。
纤长的睫毛,在冷风中轻颤。
再度睁开时,漆黑的瞳孔深不见底,毫无感情。
她低声:“本宫没错。二十年饮冰,本宫要他尝遍生不如死的滋味儿,本宫要颠覆他的王朝!”
……
晨起时,南宝衣看见府邸挂满白绸。
白色的灯笼在寒风中摇曳,二房那边隐隐传来悲怆欲绝的哭声。
她揉了揉泛着青黑的眼圈。
余味抱着斗篷跟出来,轻声道:“您一夜没睡,今日还要赶赴广恩寺参与提审,着实辛苦。”
她仔细为南宝衣系上斗篷。
曦光幽微。
少女穿玄黑色刺绣龙首鱼纹官袍,革带军靴,高挑的身段令她看起来格外挺拔纤瘦,黑丝带束起高高的马尾,一朵白色绢花绑在马尾上,为她减轻了几分肃杀感。
她拢了拢斗篷,吩咐道:“你去一趟雍王府,把阿弱抱到咱们府上,你来亲自照顾。二哥哥入狱,他孤零零待在王府,若是乳娘偷懒耍滑,大冬天的得多受罪。”
余味点点头:“奴婢记下了。”
寒风吹落了枝头的几朵梅花。
隔着高墙,南宝衣隐隐听见了二伯母的哭声。
世上最痛苦的事,大约是白发人送黑发人吧?
她强忍泪意,毅然踏上了去广恩寺的路。
广恩寺坐落在皇城西南角,名为寺,实际是一座黝黑的高塔,专门用来关押朝廷重犯。
广恩寺右边临着金吾卫衙署,左边临着斗兽场。
附近街道赌坊众多,民居里住着的也大多是三教九流、刀尖舔血的亡命之徒。
南宝衣翻身下马,把缰绳交给小厮。
她望了眼黑底金字的匾额,“广恩寺”三个楷书犹如铁画银钩,格外端严肃穆。
她深深呼吸,踏了进去。
公堂里,端坐着白衣胜雪的小郎君。
沈议潮翻着卷宗,听见脚步声,抬头见是她,淡淡道:“我父亲今日身体抱恙,由我代他提审萧道衍。魏太师和裴尚书令还没到,你先坐。”
南宝衣面无表情:“他在何处?”
沈议潮垂眸,继续翻看卷宗:“过会儿就见到了,着急什么?今日四方提审,若有三方判他死刑,那便是死刑。若只有两方,那么可以从宽处置——”
南宝衣一把揪住他的衣领。
一宿没睡,她双眼遍布红血丝。
她咬牙低声:“想想在锦官城时,他是如何待你的!”
外面传来骚动。
是魏太师和裴尚书令到了。
南宝衣松开沈议潮,深深盯了他一眼,才坐回自己的位置。
沈议潮漠然地整了整衣冠。
落座后,魏太师、裴尚书令和沈议潮各自寒暄,完全把南宝衣晾在旁边。
寒门出来的官员,还是个女官,自然不配与他们说话。
南宝衣等得不耐烦,屈指叩了叩沉黑的桌案:“各位大人,早膳吃了什么这种话,就不必拿到这里讨论了吧?”
魏太师生得大腹便便,含笑看她一眼,宣布审问开始。
狱卒押着人穿过黑暗的甬道,铁链拖动的声音,由远而近。
南宝衣紧张地盯着入口。
她紧紧捏着细白的双拳,指甲生生将掌心掐出细小月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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