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高汗流浃背地站在院落中的核桃树下,树上拴着他的枣红骏马。他手中摇动着一个大蒲扇,爱惜地边捋着马儿的鬃毛,边给它扇风降温。
头顶上核桃树蔫巴巴的树叶扑簌簌晃动起来,起风了-----
很长时间了,天气酷热、一丝风都没有,影影绰绰到处是蒸腾的热浪。
风来了,竟也变得如此珍贵。
村庄里的孩童们绽开了笑脸,纷纷光着脊背跑出家门,呼喊着:风来了,雨要来了!
天空慢慢阴暗了下来,一片浓云缓缓地移动,笼罩过头顶的天空。
风由弱变强,终于呼啦啦吹动起了龙王庙顶上的幡旗。风势更猛烈了,干枯的树叶哗啦啦地飘落下来,吹起了不少人家屋顶的茅草,院子里的篱笆在狂风中摇动、倾倒。
一个时辰后,风停了,雨不紧不慢地下起来。
这是贵如金子般的喜雨啊!
所有的人家都将水桶、木盆、石缶等能够承接雨水的器皿,统统半尺来、摆满院落。
欢呼雀跃的人群任凭雨水浇湿了衣衫,在雨中奔跑、呼喊、祈祷、感恩上苍的赐福。
从东南方向奔涌而来的乌云卷积着,天色恍如黑夜。
浓墨般的乌云翻滚低垂,一道道狂蟒、虬枝般的闪电在乌云中纵横交驰,或如泰山压顶一般连接起天地。震耳欲聋的雷声低低地炸过头顶,震得人头皮发麻、心中恐惧。
那雨也不再像初期那样温柔,而是瓢泼一般地灌注下来,没有个停息。
老辈子人讲:大旱后往往有大水灾。
田野土地上,因为旱情而纵横交错的裂隙,早就被雨水灌满了,村落周围所有的坑塘、沟沟壑壑的积水都满当了起来。
家家户户的茅屋开始不住地渗水,人们纷纷在门槛处筑起土堆,用木盆往屋外淘水。
暗淡的天光下,雨下个无休无止,一连两日,危险终于来临了。
农户夯土筑起的房舍,因为长时间的浸泡变得松软,土墙开始坍塌,惊恐的乡民们纷纷冒雨逃出户外,四处躲避。
村中里的长者声音嘶哑地吼着:要发大水了,快去高处躲避吧。
院子里的积水已经快要过膝了,赵高终于放弃了继续淘水的打算,他从院中牵出枣红马,骑马向弟弟们家中方向奔去。
“赵候------弟妹------赵贤-------快走啊!”
兄弟三人汇合,二弟赵贤的妻子用蓑衣遮盖着年幼的孩子,同三弟赵候的妻子骑上马,兄弟三人深一脚、浅一脚地淌水牵马,随着众乡民去往高坡上避难。
他们走上坡顶的时候,回头去张望。
但见,村边那平日里温顺流淌的小溪,竟惊悚地变得象江河一样宽阔。那激流汹涌、翻腾,卷着骇人的漩涡,将一处处民宅吞噬无踪。
而马栏河的河水早已冲绝了堤岸,四溢横流地吞没了林地和田园。
到处是白亮亮一片汪洋,远处目之所及,未被完全淹没的村落竟象一叶叶扁舟,在风雨中摇曳、消逝----
哭声一片!
洪水中冲下来许多倒塌民房的房梁和椽木,也有无数的尸体和挣扎呼救的百姓,可是无人敢去救助。
山崖也崩塌了,泥石流轰隆隆奔涌而下,泥浪推动着巨石,将山下的村落夷为平地,再深埋在乱石下面。
山坡上靠近坡顶的地方,有一处石砌墙体的坚固府第,成了这些乡民们的避难所,它就是当年秦王遵母后-----秦国赵太后赵姬之命,给姨娘赵云娘修造的府第。
那里一直闲置着,早前除了官府派驻看管的守门人,并无人去居住。后来,那里辟出了五六间房子,成了县衙堆放钱粮的府库,新驻守着若干护卫军士,可它依旧是属于赵家的财产。
这里现在成了灾难之中的庇护所。
赵氏兄弟们招呼一帮青年人,奔往坡下去拯救落水的民众,他们用长杆、用绳索、有时候还手挽手涉入激流,打捞起百余条生命,但也无奈地看着更多的人浮沉在怒涛中。
赵高浑身沾满泥浆,身先士卒,用他有力的臂膊,从激流中挽救出了几十号生命,给予了他(她)们在滔天洪水中生的希望。
夜幕降临了,篝火点起来,围拢着温暖的火堆,已经没有人再继续哭泣,苦难的时刻,活着就是幸福。
不过一日的光景,家园无存、无数的生命随水而逝。
一个老太太喃喃地说:是赵太后和云娘婆婆显灵,救了我们大伙儿呀!
灾民们躁动着、附和起来:对啊,等大灾过去了,我们要在近旁修一座娘娘庙,永远怀念太后姐妹俩的恩德啊!-------(未完待续)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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