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h1> 24罹患痼疾的鱼</h1><script>chapter0();</script> “小于啊,又买这么多菜,女朋友要来找你?”
垂枝苑门口,深蓝色保安制服的大叔牵着大黄狗乐呵呵和面前的男生打招呼。
叶尾卷边泛黄的桂花树下,一身浅色针织外套的男生安静颔首,握紧装了新鲜菜品的塑料袋提手,开口:“是,她要来。”
“你们小年轻感情好啊。”
于望秋垂眼笑了一下,缓步进了小区,背影都缭绕着一层若有似无的喜悦,和枝梢晚开的花粒一样,在风里震颤、刮落、打着旋坠下。
但这份喜悦只持续到开门就戛然而止。
只拉开了一半窗帘的客厅中央,短发齐肩的女人抱着臂,背对门口的位置,安静看着茶几上弧形清澈的玻璃缸。
被最近常来的女孩喂得胖了些的金鱼在里面焦虑地摆尾游荡、横冲直撞,闷闷扑向透明玻璃缸壁又退回,印着竖直纹路的鱼尾慌张摆动、卷起一圈又一圈不息的波纹,直到那双无法闭合的青白鱼眼透过虚空看到他,不动了。
于望秋收回视线,把手头的东西放去餐桌,叫了她一声。
“妈。”
“谁允许你这么叫我的?”
女人的声线冷冽、带着从初秋龟裂土地的缝隙中透出来的森凉寒意,像明晃晃的剑刃,剖开他的肩背。
于望秋垂肩半阖眼,依旧安静:“抱歉,您今天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你还好意思问我?于望秋,你不清楚自己做的事?”秋漫已经转过身,深黑的西装被打理得没有一丝褶皱,柔顺贴合她的身体,和她整个人一样,尖锐、锋利、让人胆寒。
于望秋动作不停地把东西往外拿,头也不抬:“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不明白?”女人的声音带着讽意:“要不是你爸那个养子找到我,我都不知道你勾搭上市长的外甥女了,你现在和我说你不明白?怎么,于望秋,你也要学你那个丢人的父亲,做这种靠女人上位的勾当吗!?”
咔。
橙色汽水罐被放去瓷石桌面,碰撞出脆响,如同刚才那尾在缸中挣扎乱撞的鱼。
旁边是男生顿住的手指,顺着往上,于望秋的表情有茫然和怔愣,但这一切都没有给他的情绪带去多大的波动,很快那双眼睛就重新静下去,下方唇瓣掀开:“我不知道这些,我只是喜欢她而已,我并没有要……”
“闭嘴!”
砰——
有东西坠落在身旁,啪嗒炸碎,瓷片散落一地,在两人的脚边滚落、飞溅。
然后是血,黏腻潮湿的、滴答从指缝涌出的、稠密淋漓地淌过额间、脸侧、指腹,闷钝坠地,化作瓷片上猩红的刃。
于望秋捂着额头后退两步,反手撑在桌沿,脑中嗡鸣一片。
前不久刚被于岐山砸伤的地方添了新的、更重的、更为可怖的血口。
“于望秋,你有什么资格说喜欢?”
“你是不是忘了自己有多恶心?你也配谈这两个字吗?你还要不要脸!?”
一个字一个字砸进他心头。
刚才还冷漠锐利的女人此刻全然化作失态癫狂的兽,瘦削干枯的脸上是扭曲的恨意,浓艳的红唇极尽残忍地吐出刻薄的字句。
“你以为像你这样的人能得到什么真爱吗?你想都不要想!”
“你以为她有多喜欢你吗?不过是可怜你而已!”
“需要我提醒你吗?你的名字、你这个人本就不该存在!像你这种怪物迟早会被人丢掉,你就不配得到一切!”
“你怎么不去死?你为什么不去死?!”
你为什么不去死?
从小到大,这句话他听过太多次了。
到现在已经完全不会有任何的触动。
额骨剧痛一片,他在眼前半边猩红的画面中看清了脚边的碎瓷片,外围是橙色的,那是他特意定做烧制,准备送给牧筝桐的陶瓷杯。
被摔坏了。
好难过。
他终于扯开泛起腥锈的喉管,声音浅淡得快要消散:“她不会……”
她不会丢掉他的,她承诺过。
“闭嘴!闭嘴!”
秋漫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他身前,手下一点没收力,直接把被血染了半边脸的人推撞到墙上,肩骨闷出钝响。
“她迟早也会不要你的,于望秋我告诉你,像你这样的贱种就该直接消失在这世上,什么真爱什么幸福的春秋大梦你做都不要做!”
于望秋不说话了。
手掌从额间拿下,潮热涩红一片,沿着掌纹流淌、烧灼。
他静静听着咫尺之距的辱骂,身体逐渐麻木,呼吸那么浅那么细,仿佛下一刻就要停止。
但是没有。
在女人停歇的空档,于望秋猝然开口:“您和舅舅最近怎么样?”
所有声音乍停。
只有那条鱼,没有丝毫眼力见的金鱼,还在一刻不停地甩尾拍打缸壁。
哗啦。
哗啦。
啪嗒——
“怪物。”
秋漫摇摇欲坠地后退了两步,仿佛眼前的于望秋是什么洪水猛兽,顷刻间就可以取人性命,而她从一开始的施暴者化作四下逃窜的受害方,只能用惊惧愤怒的眼看着他。
“怪物、你这个怪物,你怎么会知道、你怎么……”
“我很久没去见过外公外婆了。”于望秋抬起眼睫,哪怕一边被鲜血浸湿,他也没有任何要躲避的意思,就这么和眼前的女人对视。
隔着脏污的血、满地的碎瓷片、这么多年来沉重堆积的痂痕,和他的母亲对视。
“虽然他们不会想见我,但或许他们会对您和舅舅的事情感兴趣。”
却是用最惨烈的话撕开他们之中最后的掩饰,自此一切分明。
高跟鞋底踩碎瓷片,秋漫摇着头,迅速远离这个陌生到让她感觉可怕的男生,口中不断念叨、辱骂,像喃喃自语。
“怪物、魔鬼,我怎么会有你这么可怕的儿子,我怎么会……”
她想逃离这里。
于望秋也没有阻止,就那么站在原地,看着她用慌乱的姿态离开,留下一地疮痍。
良久。
长长的叹息转进室内空寂,于望秋绕过地上橙色、白色、红色交织而成的破烂灾景,合上了大门,才又去浴室,脱掉滴了血的衣服,洗干净身上的脏污,在镜子里看清了自己额头上的血口。
该说是幸运吗?
陶瓷杯没有直接砸上他的额头,不过是在他身旁的桌沿炸开,飞溅起来的瓷片滑过红痂尚未褪完的额间。
再添新伤。
流了很多血,不过也没什么大问题,他早就习惯了受伤,现在也只是简单消毒处理后找了块裁剪很小的敷料贴粘上去。
放下额发,刚好可以挡住。
不能被主人看见。
处理好自己,于望秋才转回客厅,动作利落地拾起散落各处的瓷片,扫干净碎屑,拖去血污。
瓷片被他一块一块拾捡起来,团抱去盥洗池清洗干净,橙白的碎片盈着水光颤颤,很漂亮、很干净,可惜。
碎了就是碎了。
破成这个样子,肯定粘不回去了。
于望秋盯着那上面映出来的、自己含糊不清的影,平静地想着没关系。
只是杯子碎了而已,这也不能代表什么,他可以重新去做一只,反正她还不知道。
他可以晚一点再送给她,总之不会像秋漫说的那样,她不会不要他的。
他不是贱种、怪物、魔鬼。
他是牧筝桐的小狗,是她唯一的小狗,不会随意抛弃的小狗。
门铃响了。
在原地静立了半晌后,于望秋终于迟缓地想起。
是她来了。
*
牧筝桐正想去输入密码的时候,眼前深黑的大门从里往外打开,然后是还带着一身湿凉水汽的人,如同她第一次来这里那天一样,将她抱了个满怀。
他身上好冷,还在颤抖。
“桐桐……”
“于望秋?”牧筝桐疑惑地推了推他的手臂,感觉到异常的凉意,皱眉:“你怎么了?你身上好冷,感冒了吗?”
“没有、没有。”于望秋摇头,手臂如同湿冷缠人的蛇,滑腻地卷住她的腰,一圈一圈,细细缠绞,裹入身体里。
“我没事。”
他回,不知道是在说给她听,还是在说给自己听。
“我没事、没事…我只是,好想你。”
“我…”阴冷潮湿的发梢蹭上脖颈,腰身被箍得死紧,牧筝桐快要喘不过气,努力拍他肩膀:“我不能呼吸了……”
于望秋动作很快地撤了手:“抱歉。”
他扯了个笑出来,攥着她的手进去,没有任何不对劲:“我以为你会早点来,太想你了。”
“啊…我没迟到吧?”
“没有。”门被合上,于望秋拢着她的手指,声音低下去、放平:“只是我想见到你,一直都很想见你。”
他今天好像格外强调想她这件事。
但是以前也差不多,喜欢她、想见她都是于望秋爱挂在嘴边的话,所以刚开始觉得有些奇怪后,牧筝桐就没再多想。
“马上六点了,你吃饭了吗,我买了菜,你上次说想吃糖醋小排我学会了,我现在就去……”
“先等一下。”牧筝桐打断他,没有忘记今天的正事:“我有话想和你说。”
于望秋停下动作,很轻地笑了一下看她:“什么?”
“嗯就是……”那些组织好的措辞在舌尖来回倒腾,牧筝桐终于是把它们吐出口:“于望秋,我觉得我们最近的行为有点、嗯…太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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