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年轻得任性。
她任性得像一个被宠坏的孩子。
她孩子气得近乎残忍霸道。
等到那个黑色龙人受到惩罚,她的眼睛果然像天上的星星一样闪闪发亮,得意洋洋的笑容像只逃跑得逞的小狐狸,邪气得可爱,狡猾得天真,谁舍得怪罪这个无邪的少女?我近乎贪婪地细细收纳那份纯净,如果伤害他人能让她重拾欢笑,我愿意为她背负这份罪过!
她说她要去看那个可怜又可恶的家伙,倒大霉的落魄样。她说不要我跟去,因为她不想。她说她会很快回来,所以需要我在原地为她做掩护。
我总是不忍拒绝她的微笑与清语,我放松了警惕,我以为她真的能够保护自己。
然而,在保护她这件事,我又一次估计错误。
仅仅落后几步的差距,那个龙人便制住了她。我正要射出飞箭,却见那个龙人少年,惊惶失措地蹲下,脸上惊疑多于喜悦,又带着浓浓的不确定。
我的心咯噔一跳,难道他就是她心里住着的那个人?
否则,不能解释她的反常,她最是心软不过的人,宁可为难自己也不愿伤害他人的单纯孩子,怎么可能会用那么狠的药毒哑一个陌生人呢?
也许是爱也深,恨也深吧。
她痛苦的反应让我的手一抖,铁箭飞出。我救下了她,她很开心,回程的途上一个劲地夸我的好箭术,以及恰到好处的时机,闭口不谈那个陌生的黑色龙人。
我的心因她的分心一天天地被嫉妒与贪心噬咬,痛得鲜血直流,她却蒙然未察。
那个黑色龙人果然认识她,即使她改变了最初的容颜,他也把她认了出来,甚至,宁可被希望森林的势力追踪、被大陆各方势力四处追逐,也要保住她的秘密。
除了情人,谁会为一个陌生的少女如此博命?
她仍是懵懂未知,嫌恶地无视黑色龙人的付出。
我见识过她的冷绝,仅仅一个误会就让我心痛如斯;如若如有一天,她也用同样嫌恶的目光看着我,无视我的付出,我哪堪忍受?即使我明知那一天的到来,并不太遥远,即使我已设想过无数次,我依然不能承受见不到她的日子。
我只能加倍地对她好,宠爱她,希望在她孩子的心中,会留下我的影子,哪怕只有一分一毫,也足以让我在未来没有她的日子,有所依托。
我是如此地小心翼翼,谨小慎微,依然看不透她的心,她视我的好与存在理所当然,在我离开时,她不会如我思念她般想念我,她喜欢我远没有我爱上她那么多,喜欢与爱本身就是不平等。
我送了一束花给那位天才少女法师。
我至今仍记得自己那么做的借口,害怕她孤单得没有朋友,如果有了同龄的少女朋友,也许她能走出她的世界;如今我已渐渐模糊了当时的最初心意,无心?有意?故意?兼或都有。
她一个人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独享那片寂静天地里的孤单与我不知道的快乐,只在她愿意探出头的时候,会那么地轻轻一抬头,扑闪着明亮的蓝眼睛,浅浅地微笑,少得弥足珍贵,少得让人似痴欲狂。
我想不论当初我的理由何在,都不能掩藏我的私心:我希望她走出那片没有我存在的地方,离开她独有的天地,走进有我为她打造的世界。
她一如我所期待的那样,愤怒异常。
她尖叫着打掉我手中的花,小小的身子在空中使劲地上下跳动,纯蓝的眼里闪着不容忽视的怒气我却觉得这个时候,她再真实不过,她属于我,而不是那个不知所踪的无名影子。
她使性子的时候,我最喜欢。
为哄她开心,不论做什么,我都甘之如饴。
艾尔塔,是我认识到的第二个极具危险性的男人。他对她很有兴趣,他是个极其出众的佣兵公会负责人,在大陆各地有口皆碑,即使是那位天才少女法师也为他的清冷风采而倾倒,这个事实令我如临大敌。
幸好,我爱的这个少女,单纯得还没有学会掩藏自己心思的她,对人一视同仁地漠视,眉宇间带着那股王族的纯然傲慢之色。而且,只要是和那位天才少女法师有关联的人,都会被她毫无理由地排斥加讨厌。我从没如这一刻般欣慰,她的任性与单纯。
当我为她猎来她随手指来的猎物后,她容光焕发,浓浓地喜悦挂在眉梢,她像个孩子般地天真,骄傲地向所有的人炫耀属于她的猎物,尖尖的下巴抬得老高,小小的胸脯用力地挺着,像个凯旋归来的将军,神气之极,得意非凡。
她终于有了属于她这个年龄的少女所有的梦幻颜色,褪去不属于她的忧愁,就像她最爱的传奇故事中的小公主一样可爱。
意外却总在眨眼间降临,我再一次失去那个好玩的胆大少女。默默地看着修长柔韧的手掌,我不禁深深怀疑,是我不够爱她么?为何她总在我眼皮子底下受伤?难道我的誓言不够忠诚?
看着天际那只雪鹰忽上忽下的飞影,我的心也随之上上下下跳脱不定。我的奔跑速度很快,超越一般精灵王族的快,那根吊着雪鹰的牛筋绳,就在我前面两掌处,我只要一蹦过去,就能抓住,这一次,我一定能救到我的小公主。
如果已然消隐的神祗们,仍在注视着这片他们爱之恨之的大陆,那么,为何不能布施些许的仁慈?为何不能停止愚弄我?
纵身向前去抓绳索的时候,花团锦簇的前方突然陷空,失去唯一的着力点,我掉进了一条通道,不知陷落多久,才到这口垂直深井的底部,顶部的小洞口只剩下点点的光芒。仔细观察后,得知此处是一天然形成的溶洞,有着雪山上下来的雪水,底下四通八达,曲曲折折地不知伸向何方。
我心中焦急万分,跑遍每一条通道,我要尽快出去,她会不会害怕?会不会哭泣?会不会埋怨?
在无人通达的溶洞中,大约找了两天,终于让我探出一条小道,通向司月星粹宫峡谷的小道,出口就在峡谷的背面,司月守卫的绝对死角。真正奇妙之极,当年,我闯过司月星粹宫无数次,也曾经设想过找到一条秘密通道的可能性,总也未能如愿。如今,就这么突然地出现在面前,就好像把一顿豪华大餐放在一个饿了一辈子的人面前,一样突然。
我不知道该拿这个秘密通道怎么办。
时不我予,如今只能叹息。
我匆匆返回落日峡谷,仍未曾有她的消息,我是心急如焚。欧西拉与拜奇奥不怎么喜欢她,对她的事并不怎么上心;倒是艾尔塔,极具风度,即使她让他那样难堪,仍发动战鬼佣兵团的成员四处搜索。
她总是能带给人以惊奇。
这一次,她竟是跟着传说中的独角兽出现的,脸上挂着明快的笑容,娇嫩的声音骄傲而得意,满满的兴奋是如此的明显,就连空气感染了她的快乐。
传说里,人族中唯有心灵最纯净的少女才能遇见独角兽。
她果真是单纯善良至美好,她叫神祗的坐骑独角兽为飞马先生,一个唯有她才会取的可爱名字。她甚至无视独角兽对我嫌恶,执意让我也去碰碰那纯洁的羽毛。
天**好纯洁的独角兽,很自然地避开我的手掌。
任何人得到独角兽,一定珍惜非常,但绝不包括她。因为,她就是她,独特立行,拥有属于她的任性与骄傲。
她口中的飞马先生拒绝我的碰触,她便很自然地放弃了它,众人口中的独角兽,神预中将带领五族人找到神祗的神兽。
她的选择我固然欢喜得不得了,只是,独角兽的拒绝不过突显了我的罪恶。
我不希望她接近这种神物,哪怕她仅仅是出于与那位天才少女法师比谁更出风头的心理,因为那会一再地突显我的卑下,她的纯然美好。
在心底,我早已认定我不能成为她期望的英勇骑士,但,她是我永远要跟随的小公主,我怕她拥有了神兽,会离我更加遥远。
上神垂怜,竟让那只没眼光的独角兽选择了另一个女人做它命定的主人,心爱的她自然满身满脸满脸的不乐意。其实她何必在乎那个半精灵少女呢?
只要长脑子的人,都知道她的独特性。
像艾尔塔、欧西拉这等见识阔广的人们,早把探索的、研究的、好奇的、赞叹的数不清含义的目光投向了她,只是她又一次躲进了自己的城堡,大生闷气。
大陆上将流传的一则神奇,将是她的名字与传说。
她总是有众人难以预料料的惊奇送给人们,流露她的神奇与独特风采,那是她骨子里单纯与善良。
她拿到了她老师要她拿的禁忌魔法袍,那是风之雪耻的证明,她老师说,如果她没有拿到这样东西,便要把她逐出师门。
我想,当她拿它和独角兽的召唤兽蛋交换时,大概早已忘了她老师的三令与五申;换来召唤兽蛋后,她满不在乎地放它自由,一如听说我的身份时一样毫无所谓。
她的任性与骄傲由此可见一斑。
我没有错过艾尔塔眼中的惊奇与深深赞赏,我也没有错过那个精灵少女眼中深藏的嫉妒与愤怒,更没有错过多数人眼中的深切钦佩与不理解。
我为她而骄傲。
独角兽非常地喜欢她,它和她能做心灵上的沟通,无奈地,我们再次分开。
我担心她一去不复返。
因为独角兽也是信使,雪山冰宫与大陆之间传递信息的神族信使。我毫不怀疑它会将她带进神祗的世界。
也许我们就这样子分离,也不错,我留在这儿深深地怀念她,心痛也是惘然。只要她平安快乐,没有什么不可以,我会试着慢慢习惯没有她的日子。
她生性活泼好动,胆子奇大,傲骨难驯,与她虚弱瘦小的身体极不相符;她有着浓浓的孩子气,天生的骄傲,加上被人惯坏的任性性子,却能保有那独特的单纯,只能说她本性善良。很多人都开始喜欢上她,包括之前对她有诸多抱怨的欧西拉。
他夸我有一个极有意思却要操心非常的妹子。
她那样美好的特别姑娘,确实需要花极大的心思娇宠呵护,她天生就该是骑士们重重保护的那个小公主。
她时而天真,时而世故,在人前变幻莫测,让人捉摸不透,这样的女孩,她总是在我眼前飘啊飘,让人怎么追也追不上她的身影,于是,我错过了那朵纯洁的云彩。
后来,我终于明白,原来最初的相见,就注定我和她之间的距离,是云与泥的差距,永远达不到彼此的岸。
她的父亲是大名鼎鼎的风之六公子,五族平民心**同企盼的绝世英雄,众神神殿五大神官裁定的逆神者。
终于,我也明白,她的瘦小来自有因,她对希望森林北部的恐怖也不是无来由的;她从小受尽宠爱,而非我最初的以为,她不是被遗弃的可怜小孩。她的双亲,近乎无所不能,为她的安然成长准备了最安全的守防。
她的老师,爱护她非常,守着她多年未离归来去境界。
我们注定不能相守。
我爱她,却永永远远地,可望而不可及。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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