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鸽子接过,从怀里取出贴身的手帕,很认真的将之包裹起来,并双手捧着一路走到工作人员面前,将之托付过去。
他看清楚了,即便是行人走路的栏杆,那飞龙角也被雕琢的灵气十足,上面的一层层纹路,真是立体俊秀,不愧为举全国自立,建造的最伟大的宫殿。
这是一座有人住着的,见证九州八百年历史的金宫,这里面的一草木木,一砖一瓦从来都属于建造它的劳动人民。
它是这个国家的体面,尊荣。
人如果连自己的脸都啐,都侮辱,长此以往这个国家不要也罢了。
而他这一番举动,倒是被不少的老宗室看在了眼里,获得了足够的赞美与认同。
当然,如今被宗室认不认同,也没啥太大的用处了。
时间缓慢过去,那些外来的叽叽喳喳,总算是想起排队入场这件事,等他们好不容易凭着帖子站成一排,便有几位小宫人拿着响木从深宫敲击而出。
这是新皇要过来了。
如此,这易安宫外便真正彻底安静,众人分站两排,躬身等待起来。
江鸽子重新回到柱子底下没有动弹,他做事儿全凭良心,并不稀罕旁人夸不夸奖他。
有着圆明园锥心刻骨记忆的江鸽子,最恶心的就是有人破坏文物。
这还没等外人来破坏,怎么自己国家的人倒是先蹦出来了呢?
那家伙品德败坏至极,是应该下地狱的恶心货,甚至连人都算不上。
就像他今晚的到来,像俞东池说的那样,皇室破产不过是铲除了他们未来前行道路上的某种障碍,可皇室的威严是不能丢的,李氏的尊荣也不能丢。
九州这个国家能够在国际上获得尊重,能够平平安安的国运昌隆八百年,靠的是皇家墓园里的无数姓李的尸首,姓李的鲜血才走到今天的。
即便它没钱了,它也应该有足够的体面。
新皇在不多的宫人簇拥下慢吞吞而来,这才几月没见,江鸽子便从这位新皇的五官上看到了心力憔悴的字眼儿,他的头发也白了一部分,如今晚月色星辰,满头星点银白。
新皇李拓一边走,一边在心里胡思乱想着,就在几个月前,他的内心还满是悲春伤秋的诗歌情怀,觉着人生最大的烦恼,便是求不得,爱不得,忘不了,然而到了这个梦寐已久的位置之后,他才发现人生最大的悲伤,其实还是三个字儿。
没有钱!
是的,没有钱,他的口袋比皇冠上的珍珠还要洁白。
他不想给母亲补窟窿,不想背上不属于他的债务,他自己的债务就不少。
可惜的是,按照法律他不背也得背。
太上皇的一切合同,是以皇室的名义签下的,至于以个人名义签下的那些合同,又都是老五的名字。
老五义气,直接自缢了解。
他没有家事,没有拖累,那笔债务算是彻底从皇室撇清了。
李拓这段时间失眠,在松了一口气之后,他有时候也在想。
要是他是李玫,他敢死么?
很努力的假设了一下,他想,他到底是不如他的。
他不敢死,也不敢把债务留给妻儿老小。
就只能薄伶伶的支着膀子扛着,如今老五没了,母亲终于折损了她与所有孩子的亲情,把自己活成了个真正的孤家寡人。
恨她么?那是真恨啊!
可他还得背着债务,依旧得为她的环球旅行付账单。
李拓缓慢的走着,就恨不得一辈子也都不到易安宫里,然而站在他身边的莲巫璋却几次催促。
“陛下,都走到这里了,您就……”
快一点吧!不然明年你也到不了。
李拓回头瞥了一眼,可怜的莲巫只好闭了嘴。
比起对他百依百顺,当儿子宝贝一样娇养的女皇,他可一点儿都不喜欢这个抠门鬼。
皇帝成了抠门鬼,也不招人待见。
这位都拖欠了他几个月的薪水了,他老连家的老老小小就等着他带钱儿回去买米下锅呢。
最可恶的是,他还不许自己离开他左右,想出去做私活,开几个祭坛赚赚养家的零花儿?那真是没门儿。
是呀,莲巫出去摆祭坛,说别人身上有王气,可真是祸国殃民了。
连璋如今对自己的堂弟,倒是发自内心的羡慕至极。
人家过的那是什么日子?那是人过的日子。
家有余粮,外无赊欠。
蓬莱居,东海阁一多半的老门户破了产,家家等着米开饭。
然而国会那边的态度却是,从新法典到旧法典,也没有一条是巫亲戚的生活需要国家来供给的。
他们只给巫本人提供基本的生活保障,这就要了亲命了。
连璋现在每花一文钱儿,都得手续齐备,票据完全,都得花在应该的地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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