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武六年正月初一的第一缕日光渗透进这顶中军大帐时,婠婠还在兀自迷蒙地裹着被子熟睡着。
昨晚的情事花费了她太多的体力,所以急需充足的睡眠来休养精神。
约摸到了辰时初刻的功夫,婠婠才渐渐被外头的一阵嘈杂声音给吵醒了。
毕竟是在军中,来往的人多,有各种要事要前来回禀皇帝的人更多,所以婠婠也都习惯了下来。
她在榻上赖了会儿,许久后方慵懒地起了身。
守在一旁的萃霜连忙就要将一件熨得暖暖的裘衣披到她身上,怕她从温暖的被窝中乍然起身会沾了凉气。
婠婠慢慢睁开了眼睛,正欲喝口温水润润嗓子,忽然感觉脖颈间多了一样异物,正坠在她胸前的软肉上。
她大约想到了是什么。
探手去取,拿出来一看,果真和她心中所想一模一样,是一枚玉质的铜钱形状的吊坠。
做成吊坠的那块玉质地细腻光洁,没有一丝杂质,显然是上上之品。夲伩首髮站:sanyeshu w u .vi p
是昨夜她睡下之后,晏珽宗挂到她脖子上的,是他给她的压岁钱。
看着那枚玉坠,婠婠不觉弯了眉眼,眸中流露出一抹自己都不曾察觉的光彩。
片刻后,她将吊坠在自己胸前放好,起身穿衣。
因今日是正月初一,是元日,所以为了衬着年结的好兆头,婠婠自然穿了一身朱红的广袖长裙,发间缀了些赤朱色的绒花点缀。
为她梳妆毕后,萃霜亦不觉叹道:“原来这些年的光阴,只在我们这些老妇脸上多添了皱纹。皇后陛下却一如当年,光彩动人。”
她的确正当盛年。而且自从成婚、生育之后,本就精致美丽的眉目五官更加舒展了开来,如枝头开得正盛的名贵牡丹,枝叶花瓣都舒适惬意地在春风中摇曳着。
比她从前做帝姬、做人女儿的时候还要风姿绰约。
做帝姬的时候,她是待嫁深闺的女孩儿,在父母长辈面前都得垂眉顺目地伺候着,所以眉眼都是内敛的,也鲜少会有情绪外露的时候。
但是自从嫁为天子妻,成为中宫皇后,众人肉眼可见地她愈发挺直了脊背,学会脱离她母亲的掌控安排,开始独坐主位独当一面了,气度更不可同从前相比,是而对容貌的影响也是很大的。
难怪能常得君王带笑看。
婠婠打量了一番铜镜中自己的容颜,随意笑了笑:“年轻的几年,自然个个得意了。到老了,不都是……”
“罢罢罢,不说这些了。是婢的不是,年节里怎的和娘娘说这些话。娘娘是受天子福泽庇佑之人,便是真到了婢子们这个年纪,那都是儿女双全、儿孙满堂,要做老祖宗享福的。”
婠婠抚了抚平坦的腹部:“谢姑姑的好话了。我也正盼着和他儿女双全呢。”
她想起今日晨起时外头的响动,不免多问了几句。
正巧这时萃澜从外头掀帘而入,一面向皇后行礼,一面说道:“陛下是赏人呢。昨夜里好几位斥候在外头逮到了阊达前来窥探围我魏军军情的探子,将他们扭送到陛下这里审问。陛下便嘉奖了他们。”
婠婠了然地点了点头。
这是自然的。
所有人都知道昨日除夕和今日的元日是中原人最重要的节令,便是征战在外的魏室军队也不免放松几分庆贺节日,所以阊达的乙海可汗肯定会回头派人来窥探军情,甚至伺机率军来攻。
昨夜军中虽然宰杀牲畜庆祝,但是还是有一批斥候远远地埋伏在魏军驻地之外,暗中巡逻的。
“这一收线了,倒还真有鱼儿上钩。”
皇后莞尔。
萃澜又道:“娘娘还不知昨夜上钩的最大的鱼儿是谁呢!可真是一条肥鱼!”
“是乙海可汗阿那哥齐的儿子。索儿札王子。”
索儿札是阿那哥齐的第二子,乃是其宠妃所生,自他长子叕日恩死在云州城外之后,索儿札就是他现今实际上的长子了。
自然也是众人心照不宣中最有可能继承乙海可汗王位的王子。
自长子叕日恩惨死、自己又中箭受伤狼狈逃窜、一路连连丢失土地之后,乙海可汗的情绪已经崩溃暴躁到了顶点。
当然了,他崩溃归崩溃,他的妃妾、儿女、臣下们,可没有多少人在乎他的心情。
他们在意的只有储君的人选,即谁日后能接替乙海可汗成为阊达新的大王。
在自己生母的指点下,为了向自己的父亲展示自己的英勇无畏,急于立功,所以索儿札便带着一队人马悄悄潜伏在魏军驻地之外,想要趁着除夕之夜魏军放松警惕,趁机进去劫掠一番,最好能提着几个魏军士兵的人头回去向自己父亲邀功,展示自己的才能。
可惜,有时想象和现实永远不相匹配。
索儿札不仅没有实现自己的抱负,还将成为他父亲人生中的另一个奇耻大辱,让他父亲这辈子都不想再提起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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