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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赵氏中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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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上下来几个全副武装的公安人员,“咔嚓”一声,把一副锃亮的手铐,铐住了事先已被民兵控制住,一脸无辜、据理力争的赵仁琦的父亲——赵青师,推推搡搡,吆喝着把他硬塞进警车,然后拉着警笛“滴~呜~~滴~呜~~滴~呜~~”呼啸而去。

接着,几个穿中山装干部模样的人,野蛮地摘下了那块在赵仁琦家大门口挂了半个多世纪的“赵氏中医”的牌匾,像扔垃圾一样扔到一辆工具车上拉走了。

看热闹的人把赵家大门口周围都站满了,人群中发出各种各样的议论声:

“怎么回事儿?赵医生治死了人?不可能!绝不可能!”

“冤案!这绝对是冤案!赵医生的医术怎么会治死人?”

“赵医生治死了人?怎么会?那个人本来就快要死了,大小医院都不收的,是人家赵医生发善心,想救活他——人死了怎么就怪赵医生呢?”

“非法行医?还过失伤人致死罪?赵家世代行医,已经五、六十年,救人无数,怎么一下就成非法行医了呢?”

“什么?什么?过失伤人致死罪?这还有天理吗?赵医生要是行医犯罪,那我们这些小医生都跟赵医生学习过,更是都行医犯罪了!”

“走吧!走吧!别看了!明摆着是有人要整赵家,人家门子硬,整了你还能怎么样?”

“怎么回事儿?那人怎么死的还没弄清,就给赵医生定罪,法官是干什么吃的?”

……

而当时,恰值暑假后就要到燕京中医学院上大一的赵仁琦在外村玩耍完回家,进村还没有走到家,就在大街上亲眼目睹了父亲被抓的这一幕。

突如其来的变故,把赵仁琦吓傻了,一下子呆呆地走在街上,眼泪哗哗地往下流,却是一声也哭不出、喊不出,整个身子晃晃悠悠,几次都险些摔倒。

人群中一些胆小的村民看到赵仁琦就象躲瘟神一样直往一旁躲;几个看似有些担当的邻居纷纷上前,使劲儿拦住傻傻地要跟着警车走的赵仁琦,搀扶着把他送到了家里……

“爸!爸!爸爸!这是为什么?这是为什么?……”

每当此时,赵仁琦都会闭上两眼,任泪水淌下来,大声地在心里喊、问……

三十年前,我们国家的《刑法》条文中还没有“非法行医罪”这个说法,类似事件多按“过失伤人致死罪”、“故意杀人罪”等名目定罪;赵仁琦的父亲赵青师就是按“过失伤人致死罪”被判坐的牢:

十五年刑期!

真是无妄之灾,塌天大祸!

从一个宠儿,一下子变成了弃儿!——

赵仁琦的命运被断崖式改变:

若不是那场变故,他的爷爷就不会死;

若不是那场变故,他的父亲就不会刑满后又离家出走,十五年了还杳无音讯;

若不是那场变故,他的母亲——易明秀,就不会中风留下半身不遂的后遗症,三十年了也不见有丝毫好转……

若不是那场变故,他赵仁琦怎么会面对那张会谱三十年?

若不是那场变故,他赵仁琦现在应该也是一代名医,怎么也不会沦落到在会头摆个棋摊儿度日!

若不是那场变故,他赵仁琦也不会到现在还是单身,没有女人愿意嫁给他生儿育女——

他赵家,这眼看着就要断了香火……

赵仁琦双手不停地摩挲着那张跟了他三十年的会谱,与其说是表达他与这张会谱三十年来相濡以沫的情感;不如说是表达这三十年来,压在他心底那无处诉说的种种无奈和愁苦!

直到眼中再也流不出泪水,赵仁琦才慢慢睁开眼睛,小心地把手中的会谱贴身放好,然后洗净脸上的泪痕,平复心绪,开始做事。

那张会谱是赵仁琦的命,自从三十年前父亲被抓,那张会谱便开始和他相依为命了,那里面详细地记载着通草区一带各个村镇的集会日和地点——

就是平常我们所说的赶集的日期和地点;当然,上面也没拉下记载各地庙会的日期和地点。

多年来,赵仁琦每天研究会谱,根据周围村镇的集会和庙会的日期与地点,安排自己的行踪,在集会、庙会上摆棋局蒙钱混饭吃。——长此以往,赵仁琦竟是对这方圆百里村镇人家的事情摸了个门儿清。

一晃三十年过去,赵仁琦一直靠赶会头摆棋摊儿度日,吃起了江湖饭,孑然一身没有成家,也没有一个正当的营生。

他的老娘——如今已经七十岁的易明秀,看在眼里,苦在心里,嘴上却是什么也不敢说,也不能说:

毕竟,他父亲当年因行医给家里带来的灾祸,现在想起来,他母子二人还心有余悸!

“不入医行,不再行医!”

这句话是当年母亲易明秀含泪给他下的严令;而他,赵仁琦,也是跪在母亲面前发了重誓,亲口义无反顾地答应母亲的!

三十年来,无论多么艰难,他从未忘记母亲当年的严令,一直遵守着当初的誓言,与母亲相依为命。

“赵氏中医”这块金字招牌早就淹没在人们的记忆里;大多数的人们已经记不得赵家当年的好——只记得赵青师治死过人犯了罪;只知道赵仁琦不成器,不是好人!

世态炎凉、人情冷暖;人一走,茶就凉!

三十年来,赵仁琦算是对这人情世故体会了个透!

不知二圣知道了这些后,心里会是什么滋味儿?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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