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公司高管和律师也到了,还有几位关家世交和林至芳的私友,人员几乎把走廊填满。遗体收拾妥当后,关正英第一个进去见面,然后才是晚辈和林家。律师当场宣读了遗嘱。在遗愿里,她希望自己的遗体火化海葬,关家只保留一块牌位就好。随同火化的还有一件婚前丈夫给她买的洋裙。“是我第一次同她约会买的一条裙,很便宜的。当时我们都没有多少钱,在崇光百货后面的卖场,我觉得那个颜色衬得她很靓。”关正英一边回忆一边微笑。林至昌听到这里也红了眼睛:“老豆一开始要她嫁给你,她还不愿意,结果见了你一面,又改了口风,之后就日日在我面前念你的名字,长那么大我从来没见她那个样子,完全变了个人。一晃,几十年就过去了。”关展宏握着母亲的手痛哭哀嚎,一声声妈在走廊里回荡。关雪心站在旁边用手巾不住地抹眼泪。这一家人真情实感仿佛的确是恩爱无比,哀痛至深。江去雁懒得看戏,到医院楼下应付媒体。关家太太病危,好几家报社已经提前在医院门口蹲点,有的甚至连续几个晚上驻守在这里,为的就是拿到第一手消息。记者中有些老面孔是常年和江去雁打交道的,对方知道他是富正集团公关负责人,见到他出来就熟练地掏出烟和他套近乎问消息。“老板娘到底行不行啊?”老记者给他点上烟,“都等了三天了。”江去雁想着关正英深情忆旧的脸,冷笑:“你才等三天,我等了十五年呐。急什么?”记者知道他和关正英的那点狗血绯闻:“终于盼到正房倒了,下一位是谁?还是打算自己上?”“丢!”江去雁差点被烟呛到:“尽讲些晦气话。”记者嘴上越来越没边:“你看看,来的全部是至亲挚友,没有一个小情人,剩下一个不就是你?说明他还是中意你。这么重要的时候,是你陪在他身边。”江去雁给了他一个白眼:“我说我们从来没搞过,你信不信?”记者盯着他露出意味不明的笑容。江去雁知道他不会信,但十五年来他第一次有机会说出来,说出来了别人信不信他不在意,重要的是他终于能说出来了:“我是憎她,她以为她给了我荣华富贵,改了我的命,但她自己不是观世音菩萨呀。她选了我,其实是为了她自己,我只是一个工具罢了,其他人来都一样,不是我,还可以是另外一个阿猫阿狗。她从来都没当我是个人。”他吐烟的动作让本来扭曲的面目舒展开来。这一口,是积在他胸口的怨气。记者理解他的心情:“这个世道,谁能被当成人啊。”“她不把我当成人,还要我对她感恩戴德,我还有义务帮她儿子、她的家族。”江去雁说起来都好笑:“自欺欺人,骗到最后连自己都相信了自己是个大善人。”“那你有没有想过,没有她,你现在会怎么样?”“可能还住在观塘的劏房里面吧。”“所以说,这就是命。你的命就是这样。”“给这种命给你,你要不要?”记者被他问住了。江去雁把烟头扔在脚底,碾灭:“她活着的时候,我憎她,现在她死了,我更憎她。”“她没怎么受苦的,脑血栓,又不是癌症,痛也不是很痛,还有个儿子、哥哥在床前哭丧,老公也算给面子,从来没亏待过她。她还没看到以后儿子丢掉前途、家族人财两失,‘啪’一下就死了,后面的事情都不用想了,几幸运,真的好福气。”“可能我还是觉得不公平,她除了嫁人之前那点丑事,后半生都算体面。人死了,大家也不会记得前面的事,以后说起来她就是关家大太太、富正老板娘……”记者摇头劝他:“你不可能和她计较的,从一开始就不可能。”江去雁低着头,把脸低低地垂在阴影里。他其实一直在阴影里,一直上不了台面。记者唏嘘:“这个世界就是不公平的,没办法。她做错了,她仍然可以光明正大、抬头挺胸,死了就有一份尊荣给她。你没做错,你清清白白,但你连分辩都没有一个机会辩。”应付完记者,把几位大佬安排送走,又和医院内外互通了说法消息,江去雁才回到办公室继续加班——今晚他肯定是不用睡的,老板娘病故,公司要发讣告,各大报纸都已经留好了版面登载的,明天一早就要刊发出去,所以今晚他这个公关负责人死也要把讣告稿子死出来。凌晨的公司空无一人,江去雁办公室只开一盏台灯,咖啡泡好了,他坐在电脑面前逐字逐句慢慢地敲,初稿写完已经是两点钟,他一封电邮发给关正英,请老板审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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