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两人?站在黑漆漆的爆炸现场说?话,忽然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镇国公飞奔而来,看到?他?们两人?,又惊又怕:“二?郎,二?娘,你们没事?吧?”
镇国公不愿意上街和人?挤,再加上有明华章在,他?十分放心地在府里做自己的事?,由几个小辈自己出门玩。突然明妤等人?回来了,惊慌地说?街上发生了踩踏。镇国公等了许久都不见?明华裳、明华章的踪影,他?心里咯噔一声,赶紧来事?发地寻找。
幸好,两个孩子都没事?。明华章这才意识到?他?忙着疏导百姓,竟然忘了给?府里报信。
明华章连忙向镇国公请罪,镇国公哪舍得责怪他?们,叹道:“二?郎,使不得,快起来。你们没事?就好。”
明华章心里十分愧疚,他?命人?封锁好现场,便?赶紧让人?将马车拉来,先送镇国公、明华裳回府休息。
长安其他?地方还在热闹,然而明家已没有丝毫玩兴。马车辚辚驶过,明华裳靠在摇晃的车厢上,闭目想爆炸案。车轮碾过石头,车帘飞快地翻开一条缝,她闭着眼,没有看到?外?面,苏雨霁、苏行止正和他?们迎面走过。
苏雨霁眼风扫到?马上的人?,猛地怔住,转身朝后望去。苏行止开始还不明所以,等他?看到?马背上那?道熟悉的身影时,表情愣住了。
明华章?那?前面那?位中年男子,便?是明家的长辈?
更甚者,那?就是镇国公明怀渊?
苏行止悄悄看向苏雨霁,苏雨霁皱眉盯着前方,眼神茫然迷惑。
这个身影好眼熟,她以前似乎见?过。
第117章 浑水
大明宫,丹凤高?耸,宫宇巍峨。上官婉儿快步走入宫殿,对?着帷幔后的人影行礼:“回禀陛下,善和?坊踩踏已?控制住,除了一庶民被?烧死,没有其他伤亡。”
帷幔后,两个男子跪坐在地,柔柔依偎在中?间女子膝上,可是明明他们看起来比那位老妇人强壮多了。金辉和烛火晃晃悠悠映亮他们的脸,两人容貌很相似,鼻梁高?悬,白皙俊秀,长了副君子如玉的好相貌,但眼角眉梢的媚意却破坏了这份气?质。
上官婉儿垂下眼睛,脸上丝毫不为?所动。苍老的女声慢悠悠从帷幔后传来:“是怎么控制住的?”
上官婉儿垂头,低声说:“京兆府少尹明华章正巧走到附近看灯,发?生变故后他立刻调动金吾卫,稳住了民心。”
明华章?女皇缓声道:“又是他。最近,总是听到他的名字。”
上官婉儿拿不准女皇是什么态度,垂眸,不敢接话。张昌宗觑了眼女皇脸色,笑着说:“不愧是陛下亲点的进士郎,果真忠诚。”
女皇没有反应,脸上还是那样古井无波。张易之在背后按了按弟弟的手,轻声慢语道:“是陛下洪福齐天?,天?命所归,冥冥中?得神佛庇佑,这才让长安避过一次又一次危机。”
张昌宗得到兄长暗示,马上明白过来,嘴像抹了蜜一样说女皇是紫微下凡,奉承天?命。
女皇听自己的小男宠说了一会,淡淡道:“行了,既然没事了就下去吧。伤亡的事让京兆府好好处理,长安乃龙首之都,但这两年长安的怪事太多了些,朕让他们做京城父母官,可不是为?了好看。”
上官婉儿俯身应诺,轻手轻脚往外退去,恭顺地合上殿门?。等人走后,女皇倚在榻上,有些疲惫地闭上眼睛。
张易之见状膝行到前方,轻轻给女皇揉太阳穴。张昌宗揣度着女皇脸色,斟酌道:“陛下,您成日为?国事劳累,也该保重自己身子。如今东宫既立,您不妨分些政务给太子,有诸位宰相护持着,不会出差池的。”
女皇合着眼,看不见他们的表情,因此张易之很直白地瞪向弟弟,目光中?满是不赞同。
他这话太急切了,女皇如今的脾性越发?不可捉摸,若惹怒了女皇,后果不堪设想。
张昌宗却不肯放过这么好的机会,依然做出一副天?真模样,说道:“如今太子乃众望所归,臣今夜去宫外观灯,还看到有百姓给太子立了长明灯,庆贺太子回归长安,福寿绵长。若陛下教太子处理政务,诸公定然十分支持。”
女皇依然闭着眼,心中?悠悠叹气?。张昌宗虽然美丽,但着实愚蠢,挑拨说得流于表面,他心里想什么,女皇不用看就能猜到。
然而,正是因为?这份愚蠢,女皇才相信他确实在民间看到了百姓为?太子立灯,民间真心为?李家重回长安而高?兴。
回,这个字十分耐人寻味。仿佛所有人都认定周武王朝是一个乱子,一个意外,一个寡妇可笑的野心。等她死了,这天?下终究要回到李家人手里。
李唐,才是满朝文武秘而不宣的君王。她这一生从昭仪,到皇后,到太后,排除万难终于成了皇帝,每一天?都在争。她不服女人天?生比男人矮一头,不服世家生来尊贵寒门?生来贫贱,不服她明明谋略才能远超于她的丈夫儿子,却只能屈居下位。理政权力给她,是丈夫和?儿子的美德,收回,她也该感恩戴德。
可是凭什么呢?凭什么皇位只有男人坐得,女人坐不得?
女皇为?这份不甘斗争了半辈子,她杀了她的二儿子,流放了三儿子,圈禁了四儿子,利用了大女儿的死,拆散了二女儿的婚姻。她做了这么多,终于如愿成了皇帝,然而在她垂垂老矣之时,却眼睁睁看着无论朝臣还是百姓,都期待着前朝复辟。
甚至都不能称李唐为?复辟,在天?下人心中?,本来便当?如此。
那她这么多年,算什么呢?
女皇面容依然平静,只能看到眼皮下眼珠轻微转动,暴露了她心绪不宁。张易之觉得弟弟太冒进了,不断使眼色,但张昌宗觉得自己抓住了女皇心思,不肯收手,继续乘胜追击道:“不像魏王,只有您能教导他。今日魏王还托人来和?陛下问安,他正被?禁足,不能进宫给陛下请安,只能送盏灯,遥祝陛下千秋万岁,龙体?安康。”
去年年末,京兆府少尹明华章给连环挖骨案翻案,查出楚君案是人模仿作案,凶手正是魏王幕僚。虽然最后只治罪幕僚,魏王因不知情从案件中?抽身,但没多久,魏王就被?女皇禁足了。
女皇终于开?口了,沉沉说道:“他倒是有孝心,但祈福灯有一盏便好,做的太多了,就多余了。”
张易之紧张,手指险些按错穴位。张昌宗心跳也漏跳了几拍,拿不准女皇口中?的“做的太多了”,说的是他,还是魏王。
他仗着女皇闭眼,仔细窥探女皇脸色,壮着胆子说:“魏王做的再多,心里也只向着您。他无非是争宠,想让您多疼他些罢了。”
女皇许久没有应话,就在张易之心神惴惴,几乎要控制不住跪下请罪时,女皇缓缓开?口:“朕累了,你?们都下去吧。”
张易之长长松了口气?,他用力掐了弟弟一下,示意弟弟闭嘴:“遵命。陛下好生歇息,臣等告退。”
出来后,张昌宗拉开?袖子,看到手臂上都青了一块,愤愤不平道:“五兄,你?掐我做什么?”
“你?还敢诉苦?”张易之骂道,“六郎,你?今日话太多了。魏王和?太子无论如何?都是女皇亲人,他们两人再落魄,女皇总不会杀他们,但你?算什么?你?哪来的胆子,替魏王求情?薛怀义的下场你?忘了吗?”
张昌宗这些年无论走到哪里都众星捧月,哪怕宰相见了他都客客气?气?问好,如何?受得了这种语气??张昌宗也冷下脸,说:“你?清高?,你?遗世独立,可是女皇身体?越来越差,她还能捧着你?多久?等她走了,你?去哪儿摆恒国公的威风?怕是连皮带骨,都要被?人剥了。”
张易之如何?不知道呢?他们兄弟二人因为?侍奉女皇一飞冲天?,满门?显赫,但这些煊赫都是无根浮萍,现在他们越得意,等女皇死后摔得就越惨。
他也想过急流勇退,遣散家财,去民间过回寻常日子,然而,皇权漩涡一旦沾上了,是你?想退就能退的吗?
从他们入宫为?女皇献艺那天?开?始,就走上了一条不归路。如今不是他们杀人,就是来日别?人杀他们,二张兄弟只能找外援。唯有讨好了下一任皇帝,才能保住他们兄弟的命。
然而,李家本身就是皇族,哪里用得着他们扶持呢?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最终,他们选择了同样没有退路的武家。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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