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芊芊是为了给妞子扯块料子做身袄子,现在妞子身上穿的那件不说洗得看不出原来的颜色了,里边的麻絮也薄得只剩下一小层,手指头轻轻一捻就能捻透,现在还没到最冷的日子,等到了天寒地冻下大雪的时候,这袄子压根抗不了冻。
可是转念一想,若是麻烦正生哥两次,杜芊芊自己也过意不去,在下午一起去城里与明早送姐姐她们回家两者之间,杜芊芊选择了后者,反正今天也赶不及将袄子做出来,先带妞子去阿青家请阿青娘量一下尺寸,布料下次自己送货时候买了就行,下次姐姐她们来,妞子就能穿上新棉袄了。
“也行,妞子要不要再喝点鱼汤?”杜芊芊看妞子碗里都吃光了,就要给妞子舀。
其实妞子已经饱了,但是菜都那么好吃,而且那么漂亮又对自己好的小姨笑盈盈地问,妞子不由自主地就点了点头,盛好汤后,讨好似的大口大口地喝,幸好杜芊芊见她吃了不少,只盛了小半碗,不然非得吃撑了不可。
另一旁的安安也就在杜小芹高声打断妞子的时候愣了几秒钟,抬头盯着自己的大姨瞅,其余时候丝毫不受周围气氛忽冷忽热的影响,自己手里举个小勺埋头舀着吃,此时正喝着碗里半碗鱼汤,里面还有几小块嫩豆腐。
安安还自己发明了个吃法,舀了两勺子才舀起来的一块豆腐,举到嘴边不急着张嘴,而是龇牙了凑到豆腐块儿那儿,嘴巴使劲儿往里一吸,那嫩豆腐就“呲溜”一声顺着牙缝钻了进去,惹得其他人哈哈大笑,安安却还淡定地抿了嘴,吃干净牙齿上残留的豆腐渣。
杜家笑声不断,最气的当然就是李菊花了。
做饭时候听到隔壁隐约传来的欢笑声,李菊花咬紧了牙根,恨不能将杜芊芊当成砧板上的白菜使劲儿剁,“砰砰砰”地几乎将白菜剁成白菜泥。
对于杜芊芊,李菊花是又恼又怕,恼的是上午居然几句话就将自己噎得哑口无言,怕的是以后她真的不给柱子零嘴儿了。
要说村里哪个小孩儿沾的光最多,除了杜家自家孩子安安,就连张二娘家的虎子和顺子都得往后排,毕竟张二娘家同杜家那是有来有往,说不好谁家更占谁家的便宜。
可自家的柱子可是白占便宜,那攒棒棒糖棍子的小木盒子又快攒了大半盒了,平均算起来,两三天一根总还是有的,不论杜芊芊的成本几何,城里那间果脯蜜饯铺子可是明码标价,一文钱两根,一个月也有个八九文,这还不包括柱子自己个儿跑去杜家,吃的那些面包、甜茶还有羊乳。
若是以后杜芊芊真赌气不给了,自家一个月平白折了十几二十文的铜钱,李菊花越想越恼,完全忘记了这十几二十文压根也不是自己家的钱,又谈什么折了赚了。
“柱子娘,你这是做菜呢?还是剁猪食呢?这好好儿的新鲜白菜让你剁成什么样儿了?”裴大娘是个精打细算惯了的人,看见儿媳妇儿这么糟蹋粮食,很是看不惯。
于是李菊花就将上午的事儿和裴大娘学了一遍,只不过将自己主动挑衅复述成了无心说了几句,其实也是多余,就算是主动挑衅,裴大娘也不会站在杜家那一头的。
“嗨,多大个事儿,我也恼隔壁那家。”裴大娘仔细看那被剁得太细碎的白菜,盘算着炒了吃或者熬汤喝是不能的了,要不中午包菜饺子吃吧,“这事儿呀,咱们不用管,柱子这零嘴儿断不了。”
“娘,若是要我去赔不是,我可不去。杜家那丫头有主意着呢,你别看她整日里一笑眼睛月牙儿似的招人疼,说起话来句句噎人,上次吃羊肉不让咱们去,指不定就是她的主意。”
“谁要你赔不是?去了也未必管用,不说杜家那丫头,就是安安他娘也不能听你的话。这事儿得华子从衙门回来,领了柱子去,杜家包管就给了。”
李菊花撇了撇嘴,心道,这华子兄弟胳膊肘使劲儿往外拐,要他带着柱子去和隔壁要东西,哪次不是推三阻四的,“娘,这话还得您老同二弟说,我这做嫂子请不动他这尊大佛。”
这次轮到裴大娘犯嘀咕了,可也不好拉下脸说自己也不一定管得动那个犟种,“就算不说,让柱子自己去,我看杜家丫头也不会不给。别的不论,杜家丫头就这点好,从来也没为难过孩子。”
下午聚裴大娘和李菊花带着柱子去了冬冬家里和冬冬娘,以及平日里走得近的几个妇人们一起搓绳子、串草鞋。农村里头蠢麻多,蠢麻也叫白麻,搓普通的绳子都是用的它。主秆子粗,枝杈很多,果子与花期的花形南辕北辙。开花季节能开出很漂亮的小黄花,而果子却是敦实的磨盘样子。
村里人秋天割了回家要先将那些横七竖八的枝杈削去,用井水泡上一夜就可以将麻皮从麻杆儿上剥下来,讲究点的人家会将剥下来的麻皮洗一洗,但是大部分人家地里农活儿都忙不过来,没那么大功夫还费神去洗它,直接绞成一小捆一小捆的,放在家里通风地方备用。
“今年这蠢麻不错,韧劲儿真大!”
“可不是么,搓出来的麻绳能纥成革缆了。”
“我今儿再给我男人和两个小崽子打几双草鞋。”
农妇们里手里不歇、嘴里也不停地闲聊着,可别小看这地里不起眼的蠢麻,大到驴车、牛车、犁、耙和耖这些农耕必需品的革缆,小到编织帘子、系麻袋口以及绑箢箕都少不了它。
李菊花手里此时正忙着做钩绳,她熟练地将三股绳子搓成一股之后,其中一端着一个木钩,是一种用来平日里捆柴草用的绳子,因为木钩的缘故,所以乡里人都称其为“钩绳”。人品不提,李菊花干起农活儿来还是很能干、很勤快的。不多一会儿,一对钩绳就做好了,有两三米长,足足大拇指头那般粗细。
第120章 搓绳子、串草鞋
“哎,今儿的奇事你们都听说了吗?”
“什么奇事?”
“裴大娘隔壁的杜家!大妹子今儿带着闺女来了,那个二流子妹夫没跟了来。”
“这算什么奇事啊?不是来了好几趟了么。”
“听说还买了猪肉带过来,那杜小芹和她家姑娘干瘦的一阵风就能旋走,她婆家还能让她有钱贴补娘家?”
这种场合通常都是村里小道消息的集散地,鸡毛蒜皮的小事都能讨论地津津有味。杜小芹买了块猪肉,几个媳妇婆子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解闷。
“你们呐,也是白操心,羊毛还不是出在羊身上?她拿回娘家一块猪肉,那杜家就得往回填补五块。”
李菊花找到了组织,“那穷酸样儿,不定是她婆家给下的套,这次临走只怕又是大包小包往回拎了。”
话题也就很自然地过渡到杜家几个人身上。在座的都是平日里走得近的,自然知道裴大娘婆媳和杜家不太对付,所以就顺着这婆媳俩的心意,挑那些杜家不好听的话说。
冬冬的娘却很不愿意她们聊这些个,若是这些话传出去,其他几个人说完走人了事,自己同杜家就隔了个裴家,还得处啊,于是赶紧打岔、换了话题。
“裴大娘,你家这儿媳妇儿可这能干!看看这钩绳打的,真结实!捆穰草和棉梗都不带松漏的。”
冬冬的娘停了手里的活儿,拿过来李菊花打好的钩绳细瞅,抻了抻,很结实。
“可不是么?也和我贴心,顶上半个儿子!”裴大娘手里打着一双草鞋,不同于夏日有底无帮的,现在做的是有底有帮的,虽然看起来其貌不扬,但是胜在轻便暖和,若是穿的仔细,能穿到来年暮春,那时候若是嫌热,还能将鞋后帮踩在脚后跟儿底下,趿拉着穿。
“您老可谦虚。”另一个婆子接过话茬,“你们家二小子以后出息可大发了,你们一家就擎等着跟他享福吧。”
虽未明说,但言下之意大家心里都明白,能攀上村长和县丞这样的高枝儿做亲家,可不是出息了么。
“出息什么呀?我家二小子那性子就随了他那死鬼爹了,一点儿不听劝。”裴大娘说着将完成的蒲草鞋底对对齐、盖在楦头的底面。
其他几个人就顺势往下问:“怎么?华子难道还有什么不随你们心的?”
“上次小曼姑娘来了之后,可有几日都没过来了,肯定是我家华子又不会说话,惹她生气了。”
一个婆子想了想,做出为难的样子:“这呀,倒不是小曼姑娘的事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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