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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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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婆的五色棉纱线提前用花水浸泡过,先在阿青的脸上抹上一层薄粉,然后将一根纱线折成8字形的活结,右手拇指和食指撑着活结的一端,左手扯着纱线的一角,而牙齿咬着纱线的另外一角呈九十度,形如剪刀。

樱子同杜芊芊站在一旁瞧着,见阿婆架势一摆,五彩棉纱线真个如同一把剪刀一般杵在阿青脸上,俩人没经历过,好奇里带着些紧张。

反观那位阿婆,胸有成竹,手底丝毫不犹豫,双手一拉一合、一松一紧,纱线绞缠分合之间,就如剃刀一样在阿青脸上来回,看得樱子紧紧捏着杜芊芊的手臂,阿青还没怎么着,杜芊芊倒先感到疼了。

第361章 来年的石榴花

本来柔软无骨的细线,到了阿婆手里却如刀刃般锋利,从额头顶端开始,纱线顺着额头、鬓角、脸颊、鼻翼、嘴角上下左右游走,挽面这项技艺看似简单,但不起眼的几根纱线要操作得自如并非易事,十分费神耗力,非心灵手巧动作利索者莫能胜任。

阿婆利索地来回拉合纱线,动作干净利落,游刃有余,通过推、拉、卷、夹、拔等操作,阿青脸上的绒毛被肉眼可见地连根拔起。

的确是有些疼,不过却远比阿青自己想象的要好多了。特别是到了唇部边缘、眼周这些皮肤较为细嫩的地方,阿婆都会将线圈退一匝,力度也要轻一些。

结果就好笑了,樱子皱着眉头、哭脸龇牙地怪表情站在一旁觉得阿青应该挺疼的,阿青本人却越来越放松,而且拔汗毛这种细碎的轻微疼痛密集积累,反而脸上有些麻痒,更觉不出疼来了。

手臂被樱子捏得生疼,杜芊芊拍了拍樱子的手,让她镇定:“你看阿青的样子,像是很疼吗?”

阿青刚要摇头,被阿婆扳着脸:“孩子,别乱动。”手里的纱线仍旧来回剪刀般绞着,阿青只好趁着阿婆挽额头的时候说了句:“不疼的。”

当纱线行遍整张脸后,被挽者的面毛就被挽得干干净净,一般需要大半柱香的时间,而手艺老道如阿婆,不过约莫半柱香就完成了,阿青脸部变得光滑整洁,虽然肤色算不得白,但肤质不错,细腻没有什么瑕疵,本来么,十四五岁的年纪,满脸的胶原蛋白,压根没有丑姑娘,整张脸容光焕发。

“阿青,你真漂亮!”杜芊芊由衷地夸赞道。

樱子也赞叹着想去摸阿青的脸:“又嫩又滑,真好看!”

阿青被俩人夸得又害羞又高兴,周围几个媳妇和婆子都跟了笑着捧场,屋子里一时欢声笑语、喜庆非常,阿青的娘看着自己的闺女,心中感慨万分,想着自己养了这么大的闺女明儿就是别家人了,当然舍不得,但又一想,婆家离自家只不过几步远的路,复又高兴起来。

挽面完毕,阿青的娘塞了个红包给阿婆以作答谢,阿婆笑呵呵说了几句吉利话收了,又一边嘱咐阿青:“刚挽完,皮肤有些发热不碍事的,就是不能碰水,要等脸不热的时候才能洗去,不然长了红点明儿个可做不了漂亮的新娘子!”

说得大家伙哄堂大笑,阿青脸红了个透,那里阿婆继续道:“家里若有面脂,厚厚敷上一层,保管比现在更白嫩细腻上好几倍。”

阿青的娘一一答应着用心记下来,阿婆又将五彩纱线交给阿青的娘:“这个来年挂在石榴花儿上。”接着将用剩下的水粉也递了过去:“等阿青生孩子时候给孩子爽身子用。”

古代女人生孩子那绝对是鬼门关前面过一遭儿,这些做法都是为了讨个好意头,预祝新娘子生产顺利,大人孩子平平安安。

第362章 好像生来就是为了做自己的奶奶

将水仙花摆在自己屋子里头,靠近床沿儿的地方,对于明日就要嫁做人妇,阿青心里是有些忐忑和不安的,原本以为嫁人起码还离自己有一两年的光景,突然一下子就拉到了眼前,总是会无措。

眼前的水仙花,既不妖艳也不妩媚,洁白如雪的小小花瓣呵护着金黄色的花蕊,在这万籁俱寂的隆冬深夜,默默摇曳于葱葱的绿叶之中。

阿青看着花骨朵,想着奶奶在时的点滴。

遇上收成不好的时候,奶奶是家里的主心骨,安慰自己没事儿的,孩子,荒年不怕的,过日子总会有个在灾儿啊坎儿的,挺挺都会过去的……

奶奶在娘家没出嫁的时候家里挺困难,到了农忙时节,做农活是一把好手,在地里顶个壮劳力,耕种、打场、筛糠,样样都拿手……

小时候娘忙着给别人做衣服鞋袜,很多个晚上都是奶奶哄她入睡,睡前奶奶就会她讲自己以前的事儿,初冬季节,村里的人都会去拾红薯,但都没奶奶她拾得多,每年开春养个小猪仔,等到了秋天,正好长到快百十斤,每次去拾红薯都会赶着这头猪去,别看猪看上去憨厚,其实可聪明、鼻子可灵了,猪鼻子在土里拱来拱去,红薯地里落下的红薯块,别人刨不着的,却一个也别想逃过猪的鼻子,它三两拱下去,一大块红薯就会浮出土面,奶奶好整以暇地跟在猪屁股后面坐享其成……

拾来的杂粮可以填补家里口粮,好歹有了这些就饿不死啦,奶奶说的时候语气很轻松,导致阿青在小时候很长一段时间以为拾杂粮是件很有趣的事儿,除了红薯还有花生,那些个饱满的都一颗颗捡出来磨了榨油,而挑剩下的也舍不得扔,炒了或者烤熟了当零嘴儿也是好的……

当然了,奶奶也不是只说那些开心的事儿,有时候也会给阿青抱怨几句“好过的年、歹过的春”,春天缺粮少菜还要干重活儿时候,那才是真的难熬啊,奶奶说的时候微微叹气,或许是因为那种困苦和贫瘠太刻骨铭心了。

但奶奶总是叹了一句之后又换回轻松的话题,比如遇上这种时候她就会刮一下阿青的鼻头,笑着说捡的陈年黄豆就会派上大用场啦,黄豆泡好用石磨磨成浆,点了卤水,就是豆腐脑儿,那时候饿呀,别说咸、甜了,啥都不加都能喝好几碗,豆腐脑儿放进纱布里挤去水分,豆腐就得了。

奶奶咂摸了下嘴,在那个档口,能有块豆腐,那真是过年的待遇了,若是能撒上点儿盐粒儿、洒上些葱花,用筷子蘸几滴香油,家里老小能乐上半天……

想着想着,阿青突然意识到,在奶奶讲这些事情的时候,她脑海中的那些影像里,奶奶仍旧是眼前这个已经长了白发和皱纹的形象。

在阿青的眼中和记忆力,奶奶就是个老太太,她那么老,好像从来不曾年轻过,好像生来就是为了做自己的奶奶,而自己从没有认真想过奶奶有一天也会死,总想着,再老,也总可以再活些年,毕竟,老了这么些年不也都过来了吗?

然而,就像土砌的院墙,风雨经历得多了,总有一天会塌下来,奶奶走了,而关于她做自己奶奶之前的记忆也仅限于她对自己讲过的那些,阿青现在才真正去想、去领悟,奶奶也年轻过,她也不是生来就是当别人的媳妇儿、娘和奶奶,她也曾是个鲜活的青葱少女,在嫁给爷爷之前的那个晚上,应该也会如同自己现在这样忐忑、难以入眠。

第363章 婚宴

缕缕花香仿佛有生命力,安抚着阿青的情绪,带给她踏实和安稳,眯了眼睛沉沉睡去。而按着吉安村的风俗,曹松可不是一个人睡的,寻了个姑姑家不满两岁的小孙子一起在婚床上睡一宿,叫“压床”,临睡之前,曹松的娘端过来好几样东西。

“娘,我不饿,吃不下这么些。”一看,又是包子又是桂圆又是鸡蛋的,曹松挠挠头,表示不想吃。

曹松娘含笑白了儿子一眼:“谁给你吃的?这是给孩子吃的!”

这些东西取个“包生子”的好寓意,是给压床的男童吃的。

孩子么,总是嘴馋的,包子和鸡蛋倒还罢了,总还是寻常吃的到的,就是这桂圆,属于比较稀罕的养身子用的,小孩儿吃到的机会少,且又甜津津的,二话不说,将一把桂圆吃了个精光。

怕孩子肠胃娇嫩拉肚子,曹松娘特意煮的热乎拿了来,孩子也吃了,两碗东西最后只剩了三两小口的包子皮儿剩下,吃得小肚子溜圆,收拾停当,曹松娘又让穿着贴身小袄儿的孩子在榆木大床上滚了两滚。

只不过孩子可不是那么好带的,包子和鸡蛋都是有些噎人的吃食,而桂圆吃了那么一把又容易渴,孩子刚睡下去没多久就嚷着渴,曹松就下了床去倒热水,喝完水,眼皮子刚合上没多久,孩子又说想尿尿,别看曹松干农活儿什么苦都吃得,对着这么个小娃娃,愣是被折腾地哭笑不得。

第二日的婚礼办得很是热闹,两家人又离得那般近,亲友全都聚在一起好好儿摆了十来桌,吉安村在这马上就要过年的日子里又迎来了这桩喜事,整个村子的空气里都透着热闹和喜庆。

曹松和阿青都是打小就在村子里长大的,街坊四邻来了好些,家里是决计不够坐的,索性在院子里、院门外的空地上摆了酒桌。

阿青家那边的临时厨房仍旧搭建在东侧一角的空地上,也仍然是那个做厨师傅,红白喜事、悲欢离合、来来往往,都在一顿饭里。

像杜芊芊爷爷一样,这些做厨师傅虽然能做得一手好菜,日子却并不富裕,因为替乡邻们主厨其实很多时候都带着些义务、帮忙性质,报酬多为几刀肉和酒,也有包红包的,但数额都不会太多。平日里,乡厨也和大家伙儿一样的砍柴种地,过着相同的庄稼人生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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