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节可没处寻晚秋的新鲜白菜去,不过也有其他的珍品,就是只能在残冬和早春才能得的辣根菠菜,菠菜根火焰般的颜色娇艳透亮,叶儿碧绿,虽然短粗却肥实,层层叶子的正中还生着一簇粉嫩的黄心儿。有积年做菜经验的人都知晓这种菠菜最好不用刀去切,而是要用手掰,接着撕成寸把来长,这样才能透出那股子菠菜味儿来。
这两样时蔬拾掇妥当,将自家发的绿豆芽儿洗干净,捏了刺挠嗓子的须子,炝锅后炉灶底下柴火生得旺旺的,爆烹一回,接着将菠菜段儿和韭菜段儿推进去,点上一勺儿的香醋再滴上几滴香油,立刻起锅,齐活儿了,霎时芳香满室。
菜虽时珍,但对于家家户户都有菜园子的庄稼人却也易得,难得的是火候的把握,菜起锅后熟而不
塌,色儿正而不蔫,吃起来爽利,且不可出汤,味儿才地道。
果然,苏岳吃得大呼痛快,一整个冬天大半时日都是靠酸菜、腌菜下饭,咬上这么一口鲜嫩,满嘴的春天滋味,“这才是咬春,这可是实实在在被牙齿给咬到啰!”显然对了脾胃,送礼的和收礼的均皆大欢喜。
而季桂月果然给挑了一只芦花鸡给妞儿提溜着送了来。选鸡的时候可没少费功夫,一一摸了家里几只母鸡的腹部,得大而柔软、盆骨两个尖儿之间约莫三指来长,又将挑出来的鸡头凑在一处,挑了个鸡冠最鲜红肥大、细腻运泽的,雀屏中选者就是杜家十几只鸡里头最高产、下蛋最勤的,看得杜小芹在一旁十分过意不去,连声道,“杜先生哪里有空儿养鸡去,送过去也是宰了吃,这只鸡下蛋正勤着呢。”
“嗐,既然要送,咱们就不能抠搜,自然要挑咱家里最好的。”季桂月二话不说,拿了草绳捆了鸡,交给妞子,“妞儿,给!”
妞儿将她娘的话记在了心里,交给苏岳的时候还嘱咐,“先生,这只鸡下蛋勤着呢,留着下蛋吃,嗷?”
笑着接过了鸡,苏岳痛快答应道,“成!”于是后来学堂那里的朗朗读书声里时而掺杂进几声鸡叫。
第480章 显其威仪
“一代之兴,必有一代冠服之制,其时尚随时变更,不无小有异同,要不过与世迁流,以新一时耳目,其大端人体终莫敢易也”。
似斗笠而小的纬帽,按冬夏季节有暖帽、凉帽之分,帽后拖一束翎羽,裴华这个副典吏官职居末,但好歹也跻身官列了,帽后为蓝翎,乃鶡羽制成,蓝色,羽长而无眼,较花翎等级为低。朝冠上饰有阳纹镂花金,补服前后各缀有一块方形的“补子”,上头绣了海马。
此处的海马,并不是海中头部似马、单条尾巴向后上方卷曲、体长十几厘米的海洋动物,而是和陆地吃草的马模样相同、背上长出两只翅膀的神话中的海兽。该兽“似马,水陆双行,喻水陆皆可攻杀固守。”也正说明了朝廷对下层武官的要求,既能指挥步兵陆战,又可指挥海军水战。
是以海马之彩绣勇武彪悍、威风凛凛,彰显其威仪。
一套官服穿在裴华身上愈加衬托出身躯挺秀、相貌堂堂,一双清眸射寒星,两弯眉浑如刷漆。因在家中养伤而转白皙的皮肤,让俊美的五官更加突出。
只不过在牛二他们几人眼里,什么玉树临风、什么仪表不凡,通通顾不上了,这样的裴华出现在他们眼前,活如催命的阎王。
“官…官爷。”这玉面阎罗咋又来了?不是成了跛子了吗?这咋不仅伤好了,还升官儿了,牛二几人想到上次被裴华一下砸毁的桌面儿,均缩头夹颈,忍不住地抖,“咱们可再也没去城里找杜姑娘的
麻烦!”
说着立起三个手指就要赌咒发誓。
裴华随意挥了下手,意思他知道。
几人稍稍放了点心,“那是?”
“找你们自然有点事相商。”
“哎呦,这可折煞我们咧!”牛二受宠若惊的同时又惴惴不安,忙又弯腰躬身让座。
本来几人正在喝酒、掷骰子耍,几角的米酒还剩了些,这几人平日里都吃惯了的油馋嘴,下酒菜虽都家常却也弄得颇有滋味儿,豆腐白白嫩嫩,小葱青翠欲滴,浮在上头的几滴香油金色喜人;地头里现成的青椒摘了三五个,趁做饭后灶膛里的余烬徐徐烤了,烤熟后内里辣椒肉尽皆软烂开胃,多余调料一概不用,只兑了一碗盐水,蘸了就是极好的下酒菜了;额外还有一盘子卤鸡爪,只不过如今豆腐已经被戳地七零八落、青椒只剩了外头那层焦皮儿,鸡爪儿更是被啃得骨头乱扔,桌上汤汤水水、乱七八糟。
裴华瞧了一眼,牛二几人如同做错了事儿般立马用袖子去打扫扑棱,也不管那些汤汁鸡骨星星点点沾了一袖子,“官爷,您坐!”牛二又命媳妇儿去倒些茶水来。
“不用。”裴华又一摆手,让他们别忙。
可他们哪里会放过任何一个小意殷勤的机会?牛二媳妇儿抓了家里平日里舍不得喝的茶叶酽酽地泡了一盏,碎步端了过来。
不过裴华并没有喝,以前当巡街衙役当了那么久,裴华同各色人等打交道的经验丰富,颇知道该如何应对牛二他们这等人。
第481章 天上砸下块巨型馅儿饼
桌上的酒壶在几人匆忙打扫的承望被碰到了,里头所剩不多的酒液洒了出来、淌于桌面,顺着桌面上的勾缝滴下来,“滴答――滴答――”,衬得屋里更加安静,牛二等人对于裴华的来意更是无从琢磨,也因此更加战战兢兢,刚喝了酒加上紧张,口干舌燥、心跳如擂鼓。
牛二小心地殷勤道:“官爷,您喝茶。”
“嗯。”裴华虽应了一声,但并没有去喝的意思,扫了他们几人一眼,没吭声,几人皆鸟悄儿的,也都不敢有动静,可心内着实惴惴,互相捅捅咕咕推对方出去相问,可到底谁也不敢当这个出头鸟。
裴华见他们也被震慑地差不多了,打破安静,“我知道,你们同彭大壮走得极近…”
吓得几人连忙摆手摇头撇清关系,“官爷,可冤枉我们了。没有的事儿!”牛二的媳妇儿更是怕的厉害,“彭大壮那挨千刀的,那三年不屙屎的粪胀(混帐)…”
显然是想通过痛骂彭大壮一顿摆脱嫌隙,不过粗言秽语听得裴华皱了皱眉,“行了!你们也不用瞒我,说实话!”
几人立刻噤了声,苦着脸,“不敢相瞒,彭大壮的确是会来咱们这儿掷骰子、喝酒耍耍,可要说关系好,那绝对说不上,这老小子还差咱们弟兄几个几十文的赌钱没还,每日里闷了来蹭吃蹭喝的倒勤快着。”
裴华点了点头,取出了两枚中锭,粗崭新,锤形,十两一个,白花花的二十两银子并排放在桌上。
牛二几人几乎看直了眼,别说自家有了,就是见也没见过几次这样的巨款,对于庄稼人而言,中锭压根不是他们的钱银计量单位。
银锭分为四种,头等的是宝银,马蹄形,每一枚重五十两;第二种就是裴华拿出来的中锭,多为锤形,每一枚重约十两,百姓们经常称其为小元宝;第三种是小锞子或银锞子,形为馒头状,有重一两的,也有重二两的,也叫小锭;最末的是不足一两的散碎银子,有滴珠、福珠等称谓。
这些散碎银子都是用戥子称重,夹剪绞了,即便是最末的碎银庄稼人也很少接触到,常用的不过铜子儿罢了。
“官…官爷…”
“你们收下。”裴华将那两枚中锭往前推了推。
几人面面相觑,天上砸下块巨型馅儿饼,谁也不敢去接,“不敢,不敢,官爷您就别逗小的了,咱们往后看到彭大壮就绕道走,他龟孙要是来了这儿,拿笤帚打了他去!”
“小芹姐要同彭大壮和离,你们应该都听说了吧?”裴华直切主题。
小芹姐?听说眼前这玉面阎罗同彭大壮的小姨子定了亲了,又听得叫杜小芹如此亲热,怪道杜家这次敢如此大动干戈,敢情是有大靠山了啊,彭大壮,你小子就自求多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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