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5 契约 (第1/2页)
琅琊王氏是衣冠南渡后的第一华阀,六世名德,海内冠冕。
其中老家主最宠爱九女王姮姬,对她摩挲宝爱,不啻宝珠。家中子弟均悉心照料这位妹妹,好讨得老家主青睐。
可以说,得到了九妹的芳心,也就获得了日后成为家主的钥匙。
九妹在家族的地位是至高无上的。
然而,近来却屡屡传出九小姐要和琅琊王退婚的秘闻。
年轻一辈的王氏子弟大多和琅琊王关系不错,相互结成了荣辱与共的联合体,风雨同舟,利益牵扯,宦海同沉浮,不希望九妹退掉这桩大好姻缘。
王姮姬闭门修养期间,家中公子们陆陆续续过来探望,有意无意劝她慎重考虑与琅琊王的婚事,莫要任性。
二哥王敦在宫中任左卫将军,忙得抽不开身,托付了妻子襄城公主来陪伴。
五哥王绍风流任诞,常弄些新颖玩意儿搏她一笑,别具匠心。
另外几位兄长,亦关怀她精神康健。
兄长们的好意王姮姬都晓得,可她必须退掉和郎灵寂的婚事。
自重生来她便停了药,好在吃的剂量量很少,不似前世那般彻骨上瘾。
每每独处时,尤其是夜深人静的夤夜,她的四肢总是发寒。
她密令冯嬷嬷去民间暗中找大夫,最好是精通蛊术的。一则治好病根,二来只有找到了大夫和证据,才能名正言顺地在父兄面前揭穿那人的真面目。
蛊术在湘西一带长久被视为禁术,这样的人才并不好找。好在琅琊王氏家大业大,赏金发出去,自可捞到能人。
在此之前,王姮姬得克制情蛊之瘾。
理智告诉她不要靠近,灵魂却分外渴求那人,梦境中无一时一刻不是那人。
蛊毒使人认主,效果如斯强烈。
春日雨多,王姮姬会一个人坐在梧桐下,轻寒似牛毛的雨水刚好把肩头打潮,凉爽爽的,这样既能抑制体内相思之意,又不至于被濯得太湿。
冯嬷嬷心疼,九小姐何等千金贵体,亏得那群大夫还是宫里的御医,连小姐的病都诊不出来。
这庭院深深里都是小姐的亲人,却无一人真正懂小姐、相信小姐。
人人都以为琅琊王氏贵女很幸福,她一人纤薄的肩膀,在风雨吹逐。
实在不行,冯嬷嬷就劝小姐,吃一颗糖吧,那又不是什么毒药。
相反,这是上上良药。
吃一颗,所有的痛苦都消失了。
……
三日后的午后,王章忽然将王戢到祠堂来,拟退掉姮姮和琅琊王的婚事。
老太尉两鬓斑白,昨夜未曾睡觉,双眼下一层乌黑的眼圈。
王戢不啻于遭到了雷击。
“爹爹,您要三思啊。”
朝政是一场权利的游戏,一着不慎满盘皆输,卷进漩涡里碾成碎末。
近年来王氏虽盛,却越发有种如临深渊如履薄冰之感。皇权的连续打压,已让昔日第一豪门的光辉有些黯淡。
王氏的每一步,都必须慎重。
王章却心意已决,叫王戢过来不是商量的,而是告知的。
“姮姮既不愿意,那就退婚。”
“婚虽退了,我王氏在朝政上与琅琊王达成的契约关系,依旧不变。”
“我族和琅琊王氏,依旧是政治上最亲密的伙伴,依旧风雨同舟。”
王戢忧心忡忡地走出祠堂。
山雨欲来风满楼。
下朝,王戢与郎灵寂同走在皇宫通衢的大陆上,甚至不敢面对友人。
思索半天,迟疑地说,“从前先帝朝宫变时,雪堂兄曾为我多加遮掩,此等大恩还未曾相谢。”
“区区小事何必在怀。”
王戢暗叹,当年他年轻气盛,矛头径直捅穿了先帝的心脏。本是弑君死罪,全靠琅琊王关键时刻一句“先帝无道,咎由自取”遮掩过去了。
救命大恩,哪里事小,如今王氏却要过河拆桥地退婚。
王戢的心理压力越发得沉重。
郎灵寂似有察觉,停下脚步,“伯父当年知遇扶持时,曾与我有言在先,要我显贵时反哺王氏,庇护王氏周全。怎么今日仲衍兄这般介怀?”
王戢一噎,还没说姮姮的异样。
琅琊王这些年襄助王家,尽心尽力,很难说不是真心。
王氏与他的契约上,他的条件只是要一个姮姮。一纸契书现在就放在聘礼的巨锁下面,沉甸甸压着,双方都按了手印。
既是婚书,也是契约。
“如果……”
王戢试探着,“那桩婚事不成了呢?”
王氏和琅琊王,还能相互扶持吗?
双方的心里都咯噔了一声。
郎灵寂垂下了眼帘,如春日冻柳上的薄霜,许久沉默着。
九小姐性情大变,他多少也察觉些。
此刻,他手中还握着一颗糖,灿色的糖纸,是往日她常常会找他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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