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三百五十四章 关于耻辱 (第1/2页)
第二天一早,赵新就拿到了黑龙江城里所有人的统计名册。他一边吃着早饭一边翻阅,在最后一页才看到了李弼的名字。
“浙江绍兴人,官学助教,有意思!”
一个浙江人能不远万里来到最北方的军事堡垒支持教育事业,别说了,肯定是流放的。
吃过早饭,赵新叫了米士朗过来,命令他带着三营正式进驻黑龙江城,配合行政人员清查城内的衙署、火药库、军械库,盘点清军遗留物资;进城后务必严守军纪,不许扰民。
米士朗想了想问道:“那我们晚上是驻扎在城里还是回营?”
赵新道:“你们营就驻扎在黑龙江城。”他想了想,又对米士朗道:“有个叫李弼的汉人,是城里的官学助教,文字上的事你可以找他帮忙,顺便看看这人办事能力如何。”
“是。”
米士朗这次带着两个连在卡伦山一战里表现的十分出色,硬是带领着两百多人死死堵住了近万沙俄军队的退路。赵新打算这次对俄作战结束后就调米士朗去参谋部,一年半载后直接提拔他当团长。
这个从陆奥来的底层农民和他那个弟弟在农村的时候都上过私塾,起点就比其他人高,如今几年下来,米士朗参加的大仗小仗是一个接一个,一步步从普通士兵干到了营长;而他那个弟弟米次郎,早就是富尔丹城警察所的所长了。
相比于这些岛国农民,河南来的流民里读过书的基本上都不愿意当兵,他们很多人都在民政和军工系统里工作。现在北海军大部分基层士兵都是以前大字不识的河南、山东流民,中层军官里最出色的就是那个周和尚;这状况让赵新无比头疼,士兵的识字课按说应该天天都上,可最近这几个月的战事有点多,一下就耽误下来。
想到这里,他把吴思宇和虎吉都找了过来,告诉他们从今天开始,各部的操课训练全部恢复,早上早操,上午军事训练,下午识字课后才是营区内自由活动,晚上讲评,思想教育由吴思宇亲自抓。
虎吉一听直撮牙花子,吴思宇也是头大不已。
从今天上午开始,建筑队会在旧城以南,黑龙江城以北找块空地。他们将按照赵新的要求,砍伐树木、清理荒草、平整土地,准备在那里搭建“公审大会”的主席台出来。
赵新打算是趁着等刘胜他们来的这些日子,先跟黑龙江城里的老百姓搞搞亲民活动,然后就召集这些人开公审大会,把那些参与烧杀抢掠的罗刹揪出来全部枪毙。其目的一是好好震慑这帮侵略者;二是瓦解满清在黑龙江中游的统治,让各族边民知道,谁才是替他们做主的人。
有了扎木苏这个主要证人,赵新准备让警卫连的人带着他去找出那个第一火枪团的骑兵上尉彼得洛维奇。因为北海军目前没人会俄语,到时候还得他亲自出马审问。
事实上就算找不到也没关系,“十一抽杀律”这种事从古罗马时代就有了。对于侵略者而言,既然失败了就得认命。
赵新打算给他们一个深刻的教训,那就是领土问题没得谈,谁要再妄想染指远东,就剁了他的手,比如那个伊尔库茨克的总督伊凡雅克比。
之后赵新又把萨哈连找来,让他找些手下的赫哲猎人跟着去黑龙江城里,到时候如此这般......
那边米士朗接到任务后,马上命令营部的通信兵通知三个连长去营部开会。等周和尚他们三个到了,米士朗把命令一说,周和尚立时笑出了声。
“嘿嘿,营长,看来大人是奖励咱们。我都打听清楚了,水师营的营房足够咱们用的,这下不用打地铺了!”
米士朗和其他两位连长一听,顿时哭笑不得,笑骂周和尚真特么没出息。
上午十一点,北海军一团三营高举战旗,高唱着《满江红》,雄赳赳气昂昂的进入黑龙江城的北门。
当士兵们唱到“靖康耻,犹未雪......壮志饥餐胡虏肉”时,围观人群中十几个能听懂汉语的清军轻伤员或是旗人家属都露出惊慌的神情,心说这是要跟我们算总帐吗?
一时间,围观的旗人家属纷纷转身离开,他们打定主意除了去粮仓那里领取一日三餐,绝不上街抛头露面。
至于那些赫哲、鄂伦春、达斡尔、索伦边民根本听不懂汉话,他们看到北海军军威赫赫,队列严整,比朝廷的兵马强的不是一星半点儿,都是啧啧称奇,不住的赞叹;几个熊孩子还往北海军的队伍里跑,或是跟在队列边学着走步。
一个索伦人道:“这兵看着着实威风,就是不知道俸禄怎么样。”
另一个鄂伦春人道:“是啊,要是跟朝廷一样,一月给二两还管饭分地,我也跟他们去打罗刹。”
此时一名站在他们身后的巴尔克村猎人插嘴道:“我听说比朝廷强多了,新兵一个月十两,一天三顿管饱,当兵一年,家里还分五十亩地。要不是家里老婆孩子一大堆走了没人照顾,我早就去了!”
“啊?!”周围的人都觉得难以置信,心说这还是大兵吗?这不成大爷了!
一个时辰后。
水师营衙署的后堂里,米士朗扫了眼李弼左右脸颊上的刺字,微笑着问道:“你就是李先生?”
李弼知道米士朗在看什么,他的脸一下变得涨红,面带羞愧道:“不敢。小人只是在官学教些汉文,勉强糊口而已。”
六月的天气,李弼也没法用布遮住脸,屋内明亮的光线让他脸颊上的刺字十分清晰。来了黑龙江城好几年了,本地人对他这样的流放犯已经见怪不怪。要是有学问的,一般也不会受到苛责;可对于那些杀人犯、盗窃犯、乃至忤逆不孝的流放者,不管是大人小孩,都是极为看不起的。
李弼再如何适应,可他毕竟是个贡举出身的官员;身为读书人,黥面刺字所带来的的强烈耻辱感,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他。
明代的时候,《大明律》规定对谋逆者的家属刺字,而盗窃犯只是在小臂上刺字。满清入关后,又恢复了这一宋代刑罚。而且从雍正七年以后是左右脸都要刺字;左脸刺罪名,右脸刺流放地。而这也是很多被流放到东北的官员和文人除了当差外,其他时间往往闭门不出的原因。
比如跟李弼一起流放黑龙江,也是“甘肃冒赈案”犯官之一的章汝南,自从到了齐齐哈尔后,一天到晚都不出门。户部侍郎保泰仰慕其学问人品,数次想请其到官学任教,章汝南就是不去;甚至连好心人的周济也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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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要不是因为抵抗罗刹,伤兵太多需要救治,李弼也是不肯出门的。
“请坐吧。”米士朗看对方手足无措的样子,示意他坐下说话,李弼拱手道了句“不敢”,米士朗也就没再勉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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