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跟前是他刚刚拣出来的病鸡,死倒是还没死,不过瞧着是快了,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粗粗一看大概有六七只,全是半大的鸡。
温氏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整个人抖成了梭子,哆嗦着嘴唇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见她这样,大郎忙起身扶她坐到一旁的椅子上,又倒水给她喝:“你先别着急,我回头去问问大夫,看有没有什么好法子……”
“问大夫有什么用?大夫还能给鸡看病?”温氏一把打掉了大郎端过来的水,也不知道是气得还是吓得,她脸色煞白,“肯定是那刘骗子!那个杀千刀的王.八.蛋!”
“什么?”大郎一脸愕然。
“还能是什么?肯定是上回给我算命的那个骗子!我前阵子刚去找了他,我就想让他知道他算错了,我的日子过得好着呢!有地、有房、有鸡、有钱,我儿子还特别出息,是先生见过的孩子里头最聪明的一个!我还怀上了,所有人都说我这胎一定生儿子,我、我、我……”
“你别急,你先着急,慢慢说。”
“我咋可能不着急啊!这可咋办啊?鸡快死了啊!!”
温氏越想越觉得一定是那该死的算命先生干的,要不然好端端的,鸡怎么会死呢?就因为天太热了?说笑的吧?哪一年的夏天不热了?去年也没今年凉快啊,怎么就好好的没出事呢?再说了,村子里养鸡的又不止她,也没听说谁家的鸡被热得快死了啊!
“不行,我得去找他!我一定要找他算账!肯定他投毒了!!”
什么叫做天降大锅?这就是!
可怜的刘神仙这会儿也在自家地里忙着秋收呢,明明今个儿的日头毒辣得很,其他人热得汗流浃背,只他一人站在烈日底下“阿嚏阿嚏”接连不断的打着喷嚏。旁边地头上的人还笑话他,咋不算算自己会病?刘神仙不以为然的摆摆手,算命不算己,这是他们这一行的老规矩了。
且不提南山村那头,单说温氏这边,在懵了许久之后,她到底还是坚强的站了起来:“不行,还不能去找刘骗子算账,咱们得先把鸡卖掉。”
“卖掉?”大郎讶道,“都这样了怎么卖?还是卖便宜一点?我说一共也就七八只,不如干脆杀掉吃了吧,别卖了。”
温氏心疼的看了一眼大半的鸡们,虽说还没到出栏的日子,不过她平日里喂得多,这些鸡看着也挺肥的,估摸着该有三斤重了,七八只那不得有二十多斤了?都杀了吃,她得损失多少钱?再说了……
“你说前些日子才一两只没精神?”温氏本来都要起身离开了,忽的想到了这个事儿,顿时心头一紧,“咱俩分头仔细看看,到底有多少只不精神的。”
原本,温氏只想仔细看过后,求个心安的。结果,这么一看下来,心就再难安了。
像门口那些死气沉沉的鸡倒是没了,大郎又不瞎,肯定是挑出来的。可仔细打量后,他俩发现还有大概三四十只鸡看着蔫头蔫脑的,倒是还能站立和走动,可打眼一瞧就能看到精神十分的不好。再就是,兴许是他们担忧太过了,总觉得仔细瞧过一遍后,其他看似健康的鸡也不像原先那般劲头十足了……
温氏又要开始打摆子了,吓得大郎赶紧扶住她,再不敢松开手。
片刻后,温氏狠狠的咬了咬嘴唇,开口道:“你待在这里收拾收拾,把那些鸡屎扫一下,再换些清水,记得要干净的水,然后那什么,窗户都打开通风,门也开着,还有……”
到了这一刻,温氏奇迹般的想起了王香芹曾经对她叮嘱过的话来,她期盼着鸡群不是被投毒,而真的是因为所谓的“太脏了”而被熏病了。可惜,哪怕大郎依着她的吩咐,把所有的鸡舍都捣腾了一遍,结果还是一样。
哦不,还是不太一样的。那就是,更多的鸡显露出了疲态来,瞧着就跟急着抢收地里的庄稼,又没吃饱喝足的庄稼汉子似的,反正就是一股子累,鸡累,温氏瞧着心更累。
一直忙活到傍晚太阳下山,鸡舍这边瞧着倒是比原先干净了不少,可鸡们的状态非但不曾改善,反而有越来越恶化的趋势。
大郎一叠声的劝温氏赶紧回家,哪怕这段时间天时长,再过阵子这太阳也该落山了。再说了,已经到了平日里老朱家开饭的点了,他们可以不去帮忙做饭,可总不能连吃饭都要人催吧?
“不,我不回去,我要看着鸡!”温氏眼泪都快下来了,尤其最初那几只死气沉沉的鸡,原先时不时的还能扑腾两下翅膀,这会儿却是连动都不动了,说不清楚到底是活的还是死的。
可这次,大郎却不能由着她了。要知道,温氏已经怀孕差不多八个月了,从她怀孕起,就特别的容易饿,每天除了日常的三餐外,上午下午都要加餐。可今个儿,温氏从午饭吃完后,到这会儿可以说是滴水未进,再这么下去,大人孩子都要糟。
生怕真出事,大郎强行拽着她往家里走,边走边劝她:“是我的错,本来就不该把这事儿告诉你的。行了,鸡舍这边有我呢,等吃过饭我就立马过来,你安心待在家里。”
鸡舍离老朱家的院子还是有一段距离的,当然离得不是很远,可这么多鸡待在一处,哪怕温氏养了两条狗,也仍旧叫人不大放心。因此,大郎会时不时的过来瞧瞧,有时候就干脆住下来了。这个事儿家里人也知道的,回头支会一声,没人会觉得奇怪。
温氏是真的不想走,可她又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回头仔细的看了几眼病鸡们,暗暗将具体的情形记在心头。等漫不经心的吃过晚饭后,温氏看着大郎走了,转身去寻了王香芹。
她问的还是很有技巧的,只说是看王香芹将猪养的那么好,有心求教一番,料想就王香芹的性子该是不会藏私的。
这点还真没错,兴许是因为王香芹生在信息大爆炸的时代,所有人恨不得屁点儿就昭告天下,确实没有藏私的想法。可问题在于,王香芹没养过鸡啊,她小时候家里倒是有鸡,可那不过就是方便自家吃蛋养的十来只鸡,压根就没费神,随便喂喂的。听得温氏的虚心求教,王香芹心头闪过一丝狐疑,不过还是没多想,只说自己不大清楚,见温氏一脸的不满意,她想了想后,又教了一些通用的清洁消毒办法。
水槽、食槽必须每天清洗,像夏日里,最好能做到每餐都清洗干净并用沸水烫过消毒。要知道,滚烫的沸水能够杀死绝大多数的细菌,而这年头又不像王香芹上辈子,会出现各种乱七八糟的超级细菌,事实上沸水烫过的餐具是相当干净的。
除了水槽、食槽消毒外,水源和食物来源也必须确保无忧。王香芹一贯都是用井水的,井水比河水要干净很多,而猪食因为是煮熟的,也不大可能存在问题。但鸡不同,鸡吃的饲料都是生的,而且鸡还会自己在地里找虫子吃,这一点很难避免。
其实就是老调重弹,甚至王香芹觉得温氏应该是见过的才对。她只有在唱忐忑的时候,才会特地关上门,平常的话,猪舍的门窗一贯都是大敞着的,温氏一旦出门就必须从那头过,该是见过好多次的。
还有通风换气、降温去暑,包括进出人员的卫生情况都要仔细一些。
王香芹的猪舍情况有些特殊,她自带养猪系统的,年初在第一胎仔猪顺利出生后,系统就奖励了她一个紫外线消毒设备。并不是直接用于猪舍里头的,而是安装在进出猪舍的门框上方,每当有人从外面进入猪舍时,就会无声无息的自动开启,有效的避免了初生仔猪免疫力低下易受感染的问题。
因为紫外线消毒设备的不可复制性,王香芹略过了这一条没提,只说常进出猪舍的人要勤换洗。考虑到她本身就比较爱干净,夏天每日里都洗澡擦身,连带四郎也是如此,温氏倒是没起疑,只觉得异常的麻烦。
还有最重要的粪尿处理。
搁在王香芹上辈子,她的养猪场是有专门的粪尿处理设备的。如今虽说没有了这样的设备,可这不是有四郎在吗?王香芹并不管他是怎么处理数量庞大的猪粪,反正她只要确保猪粪离开猪舍就行了。当然,光这样肯定是不行的,接下来还要每天用水冲洗地面,保证不残留任何污水。隔一段时间,还要人工铲粪,保证猪舍内场的卫生。
“铲屎也是很辛苦的。”王香芹深以为,最辛苦的铲屎官就是养猪的了,数量太庞大了,要不是有四郎帮她……她一定会雇佣短工专门负责铲屎!!
末了,王香芹实话实说她不太清楚养鸡该怎么办,不过她觉得应当是差不多的。
差不多是差不多,可这也太麻烦了,而是从道理上来说,这是预防措施,不是治疗方法。
温氏低着头离开了,她整个人颓得不行,一方面觉得是刘骗子下毒想害死她的鸡,可另一方面又觉得这不像是毒杀的,好像是真的病了。有心想好好休息一晚,可一颗心又是提得老高老高的,人在家中,心却在鸡舍那头。
及至次日一早,天还擦黑呢,温氏就已经收拾妥当起了身。朱母见她一脸的憔悴,还道是怀孕太辛苦了,只吩咐她好生歇着,反正自家地里的活儿都差不多了,剩下的收尾工作倒是不着急。温氏乘机提出让大郎陪着她,朱母也没说什么,主要是温氏那脸色太吓人了,陪着就陪着呗。
到吃早饭的时间了,大郎也没过来,温氏给他装了一兜饼子,又提了一壶凉茶,步履匆匆的往鸡舍那头去了。
随后,她就又遭受了一波特重大打击。
昨天死气沉沉的鸡大概有七八只,今天瞬间扩大到了五十多只。
温氏呆呆的看着被大郎拣出来的病鸡,整个人都呆滞了。过了许久许久,她才仿佛如梦初醒一般,对大郎说:“你看着这儿,别叫人发现了,我去找二弟妹。”
“你去找……”大郎本来还想问找二弟妹干嘛,可温氏走得太快了,转瞬间就跑了个无影无踪,一点儿也不像是揣着大肚子的孕妇。
没多会儿,温氏去而复返,紧随其后的是宁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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