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大哥来问我打算送些啥,说咱们几兄弟就算分家了,送的东西也应该差不离才对。”四郎解释道,他能说自己也是懵的吗?别说王香芹了,在朱大郎提出这事儿之前,他压根就没送礼的概念,毕竟之前这些事儿都是朱父朱母在操持的。
王香芹又问:“那是大嫂让大哥来问你的?还是问你们几兄弟的?”
四郎刚要回答说不知道,话到了嘴边又皱了皱没有,仔细寻思了一会儿,才不大确定的道:“应该是大嫂让大哥来问的,送礼这事儿原先是娘管着的,大哥……他肯定也问过二哥三哥他们的,不会专程只问我一人。”
“那我可要同你好好说了,这大哥二哥三哥怎么做,咱们管不着。可咱们如今跟爹娘一起过,送什么礼、送几份礼,跟他们是不一样的。要我说,还是听娘的吧,咱们可没分家。”王香芹在心里微微一叹,真不是她多心,实在是上次那事儿把她吓到了,在她看来,一个连人命都不在乎的人,做出什么事儿都不意外,也因此无论怎么防备都是很有必要的。
“行,那我去同娘说。”
“我去吧,你把这儿收拾一下,我正好也有事儿要找娘说。”
四郎一口答应,撸起袖子就开始干活。
王香芹说她有事找朱母,倒也不是什么借口,待洗干净手后,她就回了老屋,在灶间寻到了朱母后,也懒得拐弯抹角,就先将四郎告诉她的事儿一五一十的说给了朱母听。一番话下来,朱母的脸色很是不好看:“大郎让你们随一样的礼?”
“倒没那么说,四郎转述的是,就算几兄弟分了家,送的东西也应该差不离。”王香芹不认为四郎会加工话,最大的可能性就是原话转达,因此她也尽可能的还原了四郎的话。
可惜,这话并不能安慰到朱母。
“几兄弟送的东西差不离?那只怕六郎也要另外备一份礼,我和你爹也得备礼。”朱母提着菜刀脸色阴沉,“这要是你不来问问我,就这么照办了,人家不得说你和四郎是被迫答应赡养我们的?没分家也跟着分家的礼数走?”
“娘,我肯定不能这么干,就是担心六郎听了话,真就独自办了一份礼。”这其实不是几份礼的问题,事实上就算不分开,王香芹这边送的礼也会比大郎他们几房重出不少的。也就是说,几份礼跟一份礼的价值其实是相当的,唯独分开来送,却像是家已经散了。
“我知道了,这事儿你不用管,我会处理好的。”
王香芹胆战心惊的看了眼朱母手里的菜刀,发现她 拿得极稳,一点儿也没有因为生气而丝毫颤抖,顿时……就更担心了。
“还有事儿不?”
“哦,是还有个事儿。早先吧,我娘家那头就同我说,叮嘱我在娘您面前多提提我舅家的表妹,多说些好听点儿的,好叫她嫁给六郎。”
“你娘让你这么直接说?”朱母惊呆了,她真想让亲家母好好听王香芹说的话。
“肯定不能啊,我这不是不知道怎么说好话吗?原先我都没打算同娘您说这个事儿,这不是四郎跟我说,接下来有好几家要嫁娶。我想啊,喜宴上不是最容易扯到这事儿上去吗?前头是我娘家,我就算不答应也没啥,后头要是有别家来寻我,我怎么回呢?一口回绝肯定不好,太不给人家面子了,那是委婉的拒绝掉,还是先答应着回头权当记性不好忘掉了?”
朱母:……
正常人听到对方的请求,不应该是在答应和不答应之间选择一个答案吗?怎么她这个儿媳妇,一门心思就想着怎么拒绝呢?
总觉得自家娶进门的几个儿媳妇里面没一个是省油的灯,朱母放下菜刀,脑壳疼的伸手捏着眉心,暗下决心一定要给六郎选个最好的。她完全没有意识到,每次给儿子挑媳妇时,她都是抱着这个念头的。可惜想法再美好,也要现实给力才对,先不说找到一个十全十美的未出阁姑娘有多难,退一万步说,就算真叫她寻着了,人家凭啥委身下嫁乡下农家呢?
偏王香芹完全没法理解一个当妈的给儿子挑媳妇那种为难劲儿,她只一叠声的问:“娘您赶紧给我个说法呢,到底该咋拒绝才合适呢?不然到时候我全都推给娘?就说,家里没我说话的地儿,桩桩件件的事儿不论大小我都得听娘的,反正我说了也不作数,让她们回头全来找娘?”
朱母面上的表情那叫一个扭曲,她突然庆幸自己放下了菜刀,因为这会儿她感觉自己有些拿不动刀了。
“行吧行吧,你高兴咋说都行。”
“诶,那就这么办了。娘您先忙着哟,记得千万要跟六郎说随礼那事儿。对了,咱们家的猪粪坑快要溢出来了,自家的地根本用不了那么多粪,您倒是想法子赶紧处理掉一些。还有啊,我想腊月里杀猪,别看咱们家请客好多回了,这刨猪汤还没请过呢,好久没吃这味儿了,怪想的。”
王香芹说完就高高兴兴的走了,全程都没注意到朱母那黑漆漆的脸色。哦,哪怕注意到了也没啥的,她肯定会认为朱母是被温氏气着了,一点儿也不会联想到自己身上的。
朱母好气哦!
就王香芹这样的还要装怯弱无助受家里欺压的小媳妇?别家受气小媳妇哪怕在家里受了千百般的委屈,一旦出了门还是会努力往自己脸上贴金,生怕叫别人看出了底虚。就他们家这个,装也装出一副小可怜的模样,不怕被人瞧不起也就算了,也不想想就前几天开办知识讲座那次,已经完全暴露了好吗?
试问,谁家饱受欺压的受气小媳妇能搞出这么多事儿来?谁啊!!
朱母有个很难得的优点,那就是对于注定无法掌控的事情,她会干脆利索的选择死心。很多事情死心了就好了,放过自己也放过别人。因此,她既没有管王香芹怎么折腾,甚至连温氏那头也没理会,只是抽空找了六郎谈话,随后就自顾自的备了一份合适的礼物,与此同时,跟除了温氏之外的其他几个儿媳妇商量妥当了供应粪肥一事。
猪舍眼下的产粪量极高,就算老朱家后面多买了地,一样是用不完的。用不完就囤着,其他几房已分家的过来挑粪也没拦着,本来这事儿是可以继续下去的,谁知温氏想不开惹毛了朱母。
哪怕已经分家单过了,哪怕朱母已经对温氏彻底死心了,哪怕她完全没想过要改造温氏,然而给温氏一点小小的教训还是可以的。
朱母回头就断了大房的粪肥,二房、三房、五房倒是可以继续提供,却都不是无偿的。
二房那头,宁氏倒是格外痛快,尤其朱母隐晦的提点了一下改变的缘由,宁氏当下拍着胸口保证,年底她送朱母一头成年羊,粪肥就由她随意取用,当然仅限她自家的地。这是明面上的,回头暗地里宁氏就跟田氏和牛氏通了气,哪怕不知道具体的起因,反正温氏又惹毛了朱母是事实。
随后不久,田氏就拿了做好的 冬衣给朱母,冬衣是比着一家五口的身量做的,是没绣花,但是针脚细密得很,可见也是花了心思的。跟田氏倒是不需要说的那么明白,你懂我懂一切尽在不言中。牛氏就更容易了,那就是个脑子缺根筋的,事事以宁氏马首是瞻,也亏得宁氏没打算卖了她,不然极有可能发生那种被卖了还帮人数钱的蠢事。牛氏别的不成,干活是真能,见缝插针的来帮朱母干活,还许诺年前会过来帮着做年菜,像腊肠、熏肉之类的活儿,费时费事还不一定弄得好吃,朱母就全交给她了。
前后也就一两天工夫吧,别人是没啥感觉的,就温氏隐约觉得变天了。
粪肥莫名其妙的不提供了,原先她都买好了布料、棉花,半强迫的塞给了田氏让帮忙做冬衣的,突然就被退回来了,田氏甚至都不装肚子疼了,她上门追问也是冲着她笑。
笑个屁啊!想干嘛啊!!
在温氏努力刨根究底的时候,老朱家亲戚们的喜宴陆陆续续的开始了。这年头,娶媳妇才兴摆席,嫁闺女是不需要请客的。不过假如是近亲的话,就算是嫁闺女,那不是还能去送嫁吗?去亲家那头喝酒总是成的。因为老朱家已经分了家,王香芹终于躲不过去了,好在她还是有所选择的,本村的都去,要是去外村那就不好意思了,家里的仔猪还小,她脱不开身。
而喜宴上,也亦如王香芹所料的那般,她被不少人盯上了。
谁让老朱家分家以后,朱父朱母是由她和四郎赡养的?再加上六郎眼下又是跟着父母过的,她这个当嫂子的,虽说不是长嫂,可在外人看来,她比温氏在朱家的地位要高出太多了。还有人想起那些前尘往事,暗地里嘀咕说她是长媳也没错啊,这不是朱母亲生的三个儿子里头,王香芹就是长媳啊!
还有一点极为重要,那就是王香芹看着比朱母要好相处多了。相较于朱母那精明的性子,王香芹托她自己的福,因为前阵子举办的那场科学养猪知识讲座,外人生生的往她头上按了个冤大头的名号,直接盖了戳的那种,反抗都无效的。
左看右看都是她比较好哄,一时间,吃席的大娘婶子就忍不住围着王香芹好一阵忽悠,恨不得哄着她直接答应下来。这时候谁管她是不是说话能算数的,横竖这么多人看着、听着呢,只要她开口应承了下来,回头就算朱母心里头不乐意,还不得照样硬着头皮允了这门亲?不然,女儿家的名声就这样给毁了?人家肯定是不乐意的。
万万没想到,王香芹完全不按牌理出牌。
“六郎啊?我家六郎他还小呢,他还是个孩子。”
“娶媳妇儿?小孩子家家的娶什么媳妇?怎么着也得等他再大一些吧?你看看六郎还是一团孩子气呢!”
“你说我婆婆啊?我是觉得六郎还小,可要是我婆婆觉得他大了……那就说呗,我一个当人儿媳妇的,怎么可能跟婆婆较劲儿呢?是啊是啊,在我们家,就是我公公婆婆说了算的,公公管家外头的事儿,婆婆管家里头的事儿。我和四郎?我俩还是孩子呢!”
谁还不是个宝宝了?
王香芹上辈子人到中年都能理直气壮的宣称自己还小,不着急成家立业,甭管事业做的有多大,心态不成熟说个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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