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压压的人头。
一眼望去,四周都望不到边,全部是人,所有人都看着前方那名骑着高头骏马穿着银色盔甲的少年将军,青瓷视线远眺,少卿离的太远,青瓷只能隐隐看到他头盔红色的璎高高竖起,那抹红色,是最耀眼的红。
满城空巷只为迎接你,少卿,你开心吗?
眼中浮起的点点的骄傲和愉悦在看到皇上旁边人时顿住了。
公子湛清淡如兰,平时也喜好素色衣袍,今日却罕见的穿了一身黑色,远远的看不见神色,只觉那抹黑色和热闹的场景格格不入,那样寂寥,离去几个月,他清瘦了不止一分。青瓷的指尖强烈的颤抖起来,无力到抓不住车帘。
没有消息就是最坏的消息。
车厢中细碎的呜咽被嘈杂的人声盖住。
边关是肃杀,京城就是顶顶富贵之地。今日万人空巷,所有人都出来迎接这位少年将军。他是将军,他更是现在还未婚配的三皇子,他又是太子一母同胞的弟弟,又有如此的战功,只要不做那谋反之事,亲王之位是跑不了的。
这件事大家都明白,所以,出现了很多华盖璎顶的软娇,更有胆子大的,直接戴了帷帽下了软轿或是马车,俏生生的立在旁边。
边关是肃杀之地,京城就是顶顶的富贵之地。昙花直接被这么给晃花了眼,那边的人头涌动,这边的鼓乐齐鸣,哪里都瞧不过来。可瞧着瞧着就觉得不对劲了,眼神死死的看着那些明明是寒冬还是细细腰身的贵女们。
哼,肤色这么黑还戴红色的帷帽!
还有那个,你垫什么脚,你垫脚将军也不会瞧你的!
昙花重重的哼了一口气,将军是姑娘的,你们殷勤什么!气鼓鼓的爬回马车要跟青瓷告状,我们姑娘可是为了将军去了边关的,你们都没戏!可刚上马车,视线扫到青瓷,嘴里的话咽了回去,关车门的动作也尽量轻柔不发出一点声响。
青瓷斜斜的靠在车厢的金丝软枕上,脸隐于暗处,闭眼,似是睡去了。头歪在车厢上,因为来回奔波瘦了几分的下巴越发的明显,昙花小心的给青瓷的膝上盖上薄毯,一边想着姑娘这才是大气呢,旁人激动的这个模样,她竟能睡去了。
一边又想着该给姑娘好好补补,太瘦了些……
三皇子随着皇上太子殿下回宫,人群也跟着他们的步伐慢慢往回走,军队后面跟着的车队们也跟着缓缓进城,进城后青瓷的马车左拐右拐离开了车队汇进了人流,然后又朝着出城的方向而去。
因着城门处人太多,季瑶再懂事也还是个孩子,老夫人就拘着她在家里等着,现在爷孙两眼巴巴的站在门口,垫着脚尖望向来路,等马车终于出现在视野之中时,两人的眼睛都亮了,齐齐上前迎了几步。
马车刚刚停稳,昙花正要伸手叫青瓷呢,谁料青瓷已经自己睁开了眼,双眼微微泛红,却不似刚醒时的模样,因为没有半分混沌,这怎么像哭过的?
老夫人和季瑶已经急急拉开了车门。
“还知道回来,走的时候竟都不告诉我!”
老夫人怒骂又带着哭腔的声音响起。
“姐姐,瑶瑶好想你!”
季瑶仗着年纪小身体轻便,直接爬上了马车一股脑的扑在了青瓷怀里。青瓷起身的动作差点被她又给冲了回去,伸手拍着季瑶的后背却没说话,只是望向了老夫人,眼中既有期盼,又有等待宣判结果的寂然。
老夫人满腔的怒火就这么消失在了青瓷的眼里。
看着青瓷疲惫的脸,扭头,避开她的眼神。
青瓷只觉得头晕晕的,大脑一瞬间空白,好一会才缓过来,脸直接白成了纸。
让季瑶带着昙花下去安置,现在只有青瓷和老夫人站在院中,青瓷沉默许久,声音沙哑几不可闻,“孩子呢?”
青釉用生命去换的孩子,活着吗?
老夫人眨了眨浑浊的双眼,上前拉着青瓷的手,轻声道:“你刚回来,先歇歇罢?”这样逃避的话,让青瓷只觉得浑身的力气都随着那句话远去了,身子一个踉跄差点就倒了下去,还好老夫人一直防着呢,连忙把人给抓住了!
看着青瓷青白如灰的脸,纵使过了几个月,老夫人心中的悲怄还是散不下去。
抱着青瓷,哭音颤抖,“你妹妹走了,你更要好好的活着,祖母不能再失去你了,青瓷……”
青瓷无言的靠在老夫人怀里,双眼圆睁空洞。
青瓷站在小院后山的一处山坳里,积雪将周围一片都染成了雪白,只余雾凇隐隐的绿色从间隙中露出来,青瓷垂眼看着眼前的青色石碑,上面一个字也无,没有刻名字的孤坟,青瓷就葬在这里。
垂眼从坟前的香烛灰烬扫过,然后停在了后面那个凸起的土包。
青瓷在里面。
死的时候疼吗?舍不得吗?是难过,还是笑着离去的?
有恨姐姐不在你身边吗?
寒冬凛冽,落雪无情,青瓷拒绝了老夫人的陪伴,站在孤坟前雪地里,也不知道站了多久,头顶柳絮一片白,眉梢眼睫也染上了落雪。寂静中身后传来枯枝断裂的声音,青瓷没有回头,依旧无言的看着前方。
公子玉已换下了盔甲头盔,素来喜好黑色的他,这次竟换上了一身白衣,宽大的袖袍似乎和周围的白色融为了一体,只有他依旧精致冷然的眉眼清晰。走到青瓷身边站定,侧头,看向了青瓷。
青瓷半垂着眼帘,眼神空洞,唇色发白,不知道发呆了多久。
公子玉收回视线,看前了眼前的新坟。
“是青釉自己要求的不发丧事。”
听到青釉的名字,青瓷眼睛动了动,有些僵硬的抬头,清醒又茫然的看着公子玉。公子玉侧首,伸手将青瓷眉梢的白雪拂了下去,“她说姐姐没有死,哪来的丧事,死的是谢青釉,不是谢青瓷。”
“亏欠姐姐太多,临死了总算能还上几分。”
青瓷嘴唇动了动,声音轻到风一吹就散了。
“死因是什么?”
公子玉道:“难产,胎儿窒息死于腹中。”
胎儿窒息死在腹中?可惜了阿,你娘拼了命还是没能还出你的出生,你和这个世界,是无缘罢,就差一点了,老天爷也不许你出来看一眼,青瓷在心里淡淡的想,心口在钝钝的痛,像是谁把自己的心口当磨刀石了一般,一下又一下。
可是,哭不出来。
一点都哭不出来,眼睛很干,干到有些发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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