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到底是陌路人,没有人扶她,也没有人过问。
都是匆匆过客。
分明这曾经是她最熟悉的故土啊。
舒梵抹了一把眼泪,可眼泪不争气地流了出来。
她觉得自己这样在大街上哭有些丢人,撑着地面就要起身,虚空里却伸来一只手,宽大修长,骨节分明,虎口处有熟悉的薄茧。
舒梵怔住,这一刻耳边的风声似乎都变得遥远,四周一片静谧。
行人的脚步声踏在绵密的雪地里发出轻微的踩踏声。
良久,她才勉力抬起头,看向他。
她不伸手,他也保持着那个伸手的动作,似乎是在跟她比耐力。舒梵无法,为避免被千万人围观,加之腿脚酸麻,一时难以起身,只好搭了他一手,起身后拍了拍身上的雪。
李玄胤却笑了。
鹅毛般的大雪中,他静静看了她许久,那目光竟让她感觉有些陌生。在她还没反应过来时,他竟然攥住了她的手,不顾她的挣扎握在了手心里。
身后的酒铺纷纷打样了,店主出来收外摊,廊下的灯笼一晃就被收走了,四周便黯淡下来。
只他漆黑的眉目在鸦青色的天幕下影影绰绰,是温柔的,似乎也是冰冷的。
第46章 晋江
很多年以前, 她与他同游长安街巷时,他似乎就是这样握住了她的手,在灯火阑珊处回头看她, 问她累了没有, 是否要回宫。
舒梵好似被烫到似的,将手抽了回来。
李玄胤也不在意, 只是默默跟在她身后。舒梵走了不知道多久,终于忍不住开口:“你到底想干什么?”
他似乎是被她问住了,原本闲适的神色也扁的寡淡。
有那么会儿, 脸上的表情在阴影里看不清,如坠入水中的墨般徐徐化开。
舒梵就这么望着他,没有躲闪, 因为这一刻,她觉得君临天下的他其实在气势上是弱于她的。可再过一会儿, 又觉得是自己的错觉,因为他神情执拗, 反倒比从前更加冰冷。
舒梵觉得他肯定是恨她的, 恨她的不告而别。
可她何尝不恨他?
他杀了她师父,对她有恩的人。
她做不到杀了他,也不能,所以只能离开, 让自己淡忘这段回忆,可偏偏他要步步紧逼。他宁可步步为营吞灭南宋、南楚等国, 也要让她退无可退再次回到他身边。
天气太冷了, 舒梵垂着头缩着脑袋在前面走着, 走得太快了差点还滑了一跤。
他本来想抱她,却被她闪开了。
她现在只想跟他保持距离。
李玄胤只能作罢, 但也不想离开,就这样一路如护花使者般走在她身后。舒梵很快就发现,周边人投来的注目礼越来越多,遑论他们不俗的相貌,他身后跟着的几个便衣羽林卫气度也是不俗,一看就不是普通的家丁。
她实在不想被这样围观,回头看他。
他似乎能看出她的想法:“如果你不介意,我们去前面吏部侍郎周乾行的府上休憩一二。”
舒梵应承下来。
到了府上,吏部侍郎吓得携全家来拜见,又是一番大阵仗。
他看舒梵的目光也奇奇怪怪的,他是新贵,以前在地方上任职,并没有见过舒梵,但皇帝在皇后每年的忌日都要众大臣前往太和殿瞻仰皇后画像遗容,所以,他觉得面前这位女子很像故去的先皇后。
但他怎么都不会把她和故去的先皇后联系到一起。
只是感慨,陛下终于要往后宫添人了,这自然是好事。
自从先皇后故去后,陛下性子愈发喜怒无常,好大喜功,朝臣苦不堪言,再不能像以前一样畅所欲言了。
尤其是在涉及先皇后的问题上,皇帝简直严苛到变态,之前有在奏表中写错皇后名字的,不但被削了官还被流放到漠北,与披甲人为奴。
心里乱糟糟的想法只是一闪而过,忙将花厅整理了出来让与了他们。
本想准备点心,李玄胤却说只要两盏茶,他不敢再留着叨扰他们,马上将其他人都叫走了。
花厅里很安静,花倒是开得好,像是常开不败的干枝梅。舒梵伸手触一下,果然碰到干硬的质感,没有花朵应有的柔软。
“这两年在南楚过得好吗?”李玄胤问她。
她知道自己应该回答“挺好的”,云淡风轻地揭过这个话题,可她非要回答“不好”。
然后看向他,似乎是想要看看他的反应。
她失望了,他什么反应也没有,只是柔和地微笑,舒梵很少在他脸上看到这样不掺杂任何算计、毫无芥蒂的笑容。
以至于两人的对话,再次陷入了两难境地。
她应该恨他的,可此刻,忽然恨也做不到了,质问也没办法开口。许是时间冲淡了太多,现在颇有些过期药物回味极淡的感觉,情绪提不上来。又或者,她心里很清楚他这人从不后悔自己做的事,他也不是个对错导向的人,他只在乎结果和需求,讨论对错实在没有意义。
“你没有什么要和我说的吗?”半晌,他看着她开口。
舒梵沉默地垂着头,沉默了很久,后来憋出一句大实话:“我不知道要和你说什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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