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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玄稷对此困惑不已,甚至还从困惑中生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沮丧。
他固然算不得一个高风亮节的君子,可自问这些年来也称得上克己慎独,守心明性,从不曾放纵自己对什么人什么事产生不该有的欲望。
少时,父亲一度把他当作储君培养,母亲教他“蛾眉皓齿,伐性之斧”,先生跟他讲“贤贤易色”,都是在告诫他为君者切莫沉溺于声色犬马,以免消磨意志,扭曲心性。
他对此深以为然,亦不愿辜负父母师长的期许,于是愈加严于律己。
京中狎妓之风盛行,王孙公子,文人墨客自诩风流,大都以结交秦楼楚馆的行首为傲,在府中豢养伶人乐工更是寻常。连谢玄翊都曾向大哥宁王讨要过他府上的一个歌女,改头换面送到自己身边侍奉,为此不知闹了多少风波。
但他从未沾染过这些纨绔习气。
他十四岁就跟着葛其贞将军在南境打仗,军营之中纪律严明,他都没和女子打过交道,更不要说有什么亲近的举动。
若说因为是第一次与女子同榻而眠,他又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一时难以自持动了绮念,还算是人之常情。可梦里那些淫靡的画面和放荡的话语,委实太过不堪,不是用一句“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就能为自己辩白的。
即便是到了此刻,他已然记不清梦境里的自己同孟琬都说些了什么,可她在自己怀中面色潮红,喘息微微,被欲念浸湿的模样却仍旧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事情怎么就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谢玄稷只觉得身上一阵燥热,掀开被子正要下床。又忽然想到什么,动作一滞,忍不住回头瞥了一眼身侧双目微阖,睫羽低垂的孟琬,只觉得被烫了一下,迅速收回了视线。
她倒是睡得安稳。
许是动作惊动到了床上的人,她抬手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哑声问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谢玄稷看了一眼窗外微弱的曙光,若无其事道:“应该还是昴时。”
“怎么不叫我?”孟琬撑坐了起来。
她起得太急,胸口气息又不大顺畅,不自觉地发出了一声闷哼。
谢玄稷身体蓦然一僵,好像有什么和他刚刚压下去的妄念一起抬了头。他立刻翻身下床,随便拣了件外套遮上,这才回过头淡淡道:“看你睡得熟,不好打扰你。”
孟琬轻轻“嗯”了一声,心里略微松了口气。
果然没有被发现。
昨夜,她仍旧在闭着眼装睡,本以为能听到他几句梦话,弄清所谓的梦境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结果除了一段略微急促的呼吸声,似乎也并没有什么异样。
她现在浑身疲乏无力,困得眼皮直打架,可一会儿还要入宫拜见皇帝皇后和各宫妃嫔,怎么都得强打起精神,不能失礼。
要只是硬撑一天,她咬咬牙也就撑过去了。可今时不同往日,他们之间不是一次两次的事。她每晚都要和谢玄稷睡在一起,总不能天天晚上这么干熬着。
孟琬想了想,还是和谢玄稷商量道:“殿下,要不我今晚以后就搬到别屋去住吧?”
谢玄稷抬眸冷睨了她一眼。
孟琬解释道:“昨夜毕竟是新婚之夜,王府内外这么多双眼睛盯着,的确需要掩人耳目。可往后我们也不能一直这样下去。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总归有许多不便之处。”
“这不妥,”谢玄稷脱口道,“你若直接搬出去,府里人多口杂,难免会传出些闲话。到时母后问起来,要我怎么向她解释?”
“那我们便得一直像昨日那样?”孟琬撇撇嘴,一副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
谢玄稷反问:“你是怕你那卫小公子介意?”
“不是。”
孟琬懒得和他再重复一遍“我和卫淇什么关系也没有”这样的话,反正再怎么说他都不会信。而且依现在的情形,让他误会反而更好。
她又真真假假地补了一句:“他才不会介意。”
谢玄稷沉默须臾,方道:“还是我搬去书房住吧,左右近来也有许多事情要处理。虽说还是免不了被人议论,但怎么都比明面上直接分房居住好。”
孟琬尽管有些过意不去,但这也的确是眼下最好的解决办法了。她于是颔首道:“那这些日子辛苦殿下了。”
没过一会儿,碧云进到房间给二人送来入宫觐见要穿的吉服。
碧云起初还觉得屋里气氛沉闷,也就低垂着头不说话,直到瞥见谢玄稷身上胡乱裹着昨日穿过的里袍,情状颇为狼狈,想来是晨起时乍然见到新妇难为情的缘故,这才忍不住笑了笑。
“殿下,娘娘,这是皇后娘娘赏赐的衣裳,星罗国今年总共就进贡了三匹明霞锦,全在这了,这新婚头一日自然得有新气象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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