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知道”还是“不知道”。
他若不知道,那就是徐简议亲,压根就没管过他刘靖,当他不存在。
挑剔些的御史是完全可以拿此事做文章的。
只是,圣上都下旨了……
刘靖吃不准圣上的意思,不敢随意摆出毫不知情的样子来,可要是说他“知道”……
这口气又梗得慌。
何缙可不管刘靖在思考什么。
刘靖不回应,何大人只管自己往下说:“满京城的贵女,我看是没有哪位姑娘能比宁安郡主更得皇太后欢心的了。辅国公能与郡主结百年之好,这亲事真是门……”
话到嘴边,何大人思绪快,立刻把“门楣生光”改成了“叫人钦羡”。
改得快,却也遮掩不了生硬。
何大人面皮够厚,只当自己没有说错过,继续道:“我听说您今儿下朝时还感慨过,说以前对辅国公关心确实少了点,您很想修复彼此的关系。
我真是太感动了!
清官难断家务事,家务事实在说不出一个你对他错来,大部分时候都是有来有往。
可长辈们自矜身份、又好脸皮,哪怕自己做错了事,都不会承认,更不会去弥补。
刘大人不一样。
您会与同僚们坦诚自己的不足,又努力想去改正,就这一点,我太佩服您了!
我要向您学习。
我也祝您能心想事成。”
一串话流畅得仿佛蜿蜒小溪,没有一丁点停歇,语气真诚无比。
不止那三个小官听得目瞪口呆,不知道怎么扯到佩服上去了,就连刘靖都有些犯嘀咕。
何缙说得有问题吗?
没有问题。
就是这一顶一顶的高帽子,让刘靖心里不踏实。
当然,这些帽子他喜欢、满意,也十分想戴,可他得自己去拿来戴上,而不是何缙突然大手一挥全给他叠头上了,叠得挡住了视线,让刘靖都吃不准前头是不是有个坑。
按说,何缙作为下属,与他井水不犯河水。
不至于挖坑来埋汰他……
刘靖保留了几分,只说客套话:“何大人客气了。”
“您刚不是问他们三人在说道什么吗?”何缙笑呵呵地,“还不就是这一桩嘛。
虽说改了姓,血缘断不了,甭管是儿子还是妻侄,总归是大喜事。
您这么关心辅国公,他能得一良缘,您肯定打心眼里为他高兴,我们与您贺喜也是沾沾喜气。
就是、怎么说呢,大家伙才刚添过公子与云阳伯府姑娘的小定礼金,眼瞅着又要过年了,手头实在不够宽裕,辅国公这份喜钱,能年头再……”
说着,何缙搓了搓手,摆出一副局促模样。
又使劲儿给那三人递眼色,嘴上道:“我都厚着脸把话挑明了,你们自己不说?”
那三人岂会不知道何大人好心帮他们解围?
心里感激,嘴上找补。
“是这么一回事。”
“给刘大人您道喜了。”
“实在是拮据、很拮据,过年还得给孩子们压岁钱,我们来年再……”
刘靖呵呵笑了两声。
笑得有些干巴巴,与他平时的态度不一样。
可刘靖实在是笑不出喜悦来,而何缙他们就图一个粉饰太平,也不管刘靖真笑假笑。
“各位有心了,”刘靖道,“客气、客气!”
彼此之间,你来我来一番,算是把事情磨平了。
刘靖借口写文书,转身回了书房。
大门一关上,他脸上那干巴巴的笑容彻底垮了下来。
好一个何缙啊!
什么礼金、什么拮据?
他刘靖自诩清官,不说到了两袖清风的地步,但绝对没有胡乱敛财、中饱私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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