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妇人说话,汉子脑袋凑过去双眼放光地问:“怎么样?打听清楚来历了吗?”
妇人翻了个白眼,端着凌息吃干净的碗放进厨房,左右张望下,确定没人才开口。
“他听不懂咱们这儿的话,我也听不懂他说话,就是听着莫名熟悉,像在哪儿听过又想不起来,他说话的模样跟咱们不同,怪好听的,家中应当殷实。”
汉子兴奋搓搓手,眼睛里燃起两团火,写满贪恋,“那赶紧叫顺子回来把亲事办了,省得夜长梦多。”
妇人不似汉子那般冲动,犹豫道:“万一……万一他不是什么好人家的哥儿,又或者并非完璧之身。”
“你想啊,高门大户的哥儿怎会落水,还正好被我捡个正着。”
果然是妇道人家!
汉子恨铁不成钢,大跨步走到妻子面前,“冬枝,咱家顺子快三十了,连卖儿卖女的马家都不愿意把自家哥儿嫁给顺子,你莫不是真想叫顺子打一辈子光棍?我老张家的香火可不能断啊!”
赵冬枝眼神慌乱,不自觉攥紧手中帕子,她男人说得对,她儿子接连打跑两个媳妇儿,本地人稍作打听便晓得内情,他们只能找这种无亲无故的外乡人。
何况这哥儿模样出众,瞧着出身不低,哪怕此时不愿意,以后成亲有了孩子就老实了,待那时若是亲家找上门,他们家岂不是跟着飞黄腾达!
赵冬枝心中越发火热,似乎富贵日子就在眼前,压下对凌息的嫌弃同自家汉子商量尽快办亲事,明天一早她就去找媒人,丈夫上县城酒馆赌坊寻儿子回来。
夫妻俩全然未知自己的如意算盘被窗户外的凌息听得一清二楚。
凌息蹲在墙角,眉头纠结,他们究竟在嘀嘀咕咕算计什么?
勉强分辨出“嫁”、“夜……梦……”“香火”几个字词。
凭借自己全校第一的脑子,凌息大概分析出这家人即将有喜事,嫁女儿?或者有新妇嫁过来?夜长梦多,延续香火?
连起来应该是夫妻俩打算尽快办喜事延续香火?
凌息摩挲下巴,直觉自己没分析错。
不过这事儿有必要关起门偷摸在厨房里讲吗?
“小哥儿!?小哥儿!?”
慌乱的呼喊声传来,凌息狭长的凤眼眯了眯,踏着月色走出去。
“怎么跑屋外面来了?”赵冬枝脸上戾气未能及时收敛,让凌息清晰收入眼底。
少年笑容腼腆,指了指天上的月亮,一副喜好风花雪月,不通俗物的模样。
赵冬枝松了口气,她还担心人跑了,看来是多虑了,对方显然不知人心险恶。
担心节外生枝,她匆忙哄着凌息进屋休息,嘱咐他好好养伤别乱跑。
.
夜深人静,鸡鸭回窝,窗外断断续续传来几声虫鸣。
凌息走到门前推了推,没推动,房门被锁起来了。
为什么?
难不成他们看上自己,想强留自己做女婿?
据凌息推断,他穿到了一个生产力低下的时代,一般人家选择把女儿嫁出去换取一笔钱财给家中男丁娶妻生子,极少数人家会招婿,即使招婿,也有一定要求。
凌息刚十八岁零三个月,身材尚有少年人的清瘦单薄,换句话说,一看就手不能提肩不能扛,更别提下地劳作。
再说社会地位,功名利禄,他一个来路不明,被人从河里捞起来的家伙,没怀疑他是别国细作就不错了。
无论怎么想,招婿都招不到他脑袋上。
语言不通,凌息也没心思搞清楚前因后果,夜黑风高,确定隔壁主屋两人鼾声正响,他轻手轻脚从窗户翻出去,落地没有半点动静。
倏地,凌息捂住胸口闷咳,死命克制住喉咙传来的痒意,阻止自己发出声音。
果然心安得太早,他并非毫发无损,穿越时空还是对他造成了一定损伤,后背靠墙以最快速度检查全身,腥甜的鲜血溢出嘴角,抬起手背擦去,苍白的唇一片殷红。
凌息身上基本是内伤,其实以他强大的恢复能力,假如一直保持沉睡到一周后,他会得到一具健健康康的躯体,然而他倒霉的在修复期内醒了。
因为疼痛指数过高,当时他滴水未进的身体太虚弱,大脑帮他屏蔽掉了痛感,以免他疼死。
现在延迟的痛感来袭,凌息近乎咬碎牙齿才吞咽下痛呼声。
瘫倒在墙角,冷汗如雨下,衣衫湿透可以拧出水,脚边的杂草被他蹬烂,凌息仍未发出半点声响。
假如凌息有太奶,大概已经见到了。
缓过一波疼痛,东方浅浅浮现一抹白光,少年撑着墙壁踉跄站起。
他必须尽快离开,等第二波疼痛来临,他就走不了了。
双脚踩在泥泞湿软的乡间小道,却使人倍感踏实,晨间凉风灌入领口,粗制滥造的衣裳遮挡不住寒意,晶莹剔透的水珠悬挂在丛丛绿油油的秧苗上。
凌息脚步放慢,一点点停下,伫立在田间地头。
无边黑夜落下帷幕,旭日东升普照大地,驱走寒冷,带来光明与温暖。
凌息怔怔望着四面八方的秧苗,葱茏的绿色将他包围,日光倾洒,夺目得叫人移不开眼。
好多秧苗,好多大米饭!
凌息捂住剧烈跳动的胸口,第一次有了心动的感觉。
“快抓住他!”
“竟然敢跑,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抓住他!别把脸弄花了!”
脚步声杂乱,喊声震天响,凌息转过身,领头的赫然是赵冬枝夫妻,他们身后跟着村民,应该是跟着来抓他回去的。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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