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是有了自己的书房,时归也不爱独自待着。
明明那边有一整张黄花木桌,桌案之大,说能躺下一个她也不为过。
可时归就是喜欢跟阿爹挤在一起,宁愿一人只得半边桌子,最后不是时序的宗卷侵占了她的地方,就是她的字帖摆了满桌,两人都受影响。
还是前阵子她忙于查阅账簿,又嫌阿爹总打断她的思绪,她才把东西搬去隔壁,但一些官学里的功课书册,还是留在这边。
这不一不查账了,她又颠颠跑了过来。
见她驾轻就熟地在旁边坐好,时序哭笑不得,又确实不忍心驱赶,也就无视放任了。
时归装模作样地安静了片刻,很快就有些坐不住了,时不时往身边偷看一眼,几次欲言又止,好半天才组织好语言:“爹……”
“再说话就出去。”不想她才出一点声音,就把时序无情打断。
时归震惊地瞪圆眼睛。
而时序甚至都没有转头,声音一如既往地冷清:“不是已经跟你说过了,阿归所关心的事,很快就会有结果,只要静静等着就是。”
时归也正是被他这几句话搅得心神不宁。
如今见阿爹总算接话,她自然要追问个清楚:“那就是跟我有关系了?”
“如果跟我没关系,阿爹肯定直接就说了,既然拐弯抹角地让我等着,那肯定就是会让我难以接受的结果……朝廷还会挑选公主跟北地和亲是吗?”
“是我认识的人……见微?湘湘?还有谁?”
时归将与她相熟的人数了个遍,哪怕只是有几句话交情的也想到了,但这些人要么是身家背景不合适,要么是自身年龄不够,如何也不可能与嫁去北地的人选联系上。
最后她甚至都想到:“难道还是茵姐姐吗?可茵姐姐孝期未过,怎么也不可能是她呀。”
垂头苦想的时归没有看见,在她说这话时,时序的笔尖微微一颤,又很快恢复了镇定。
说起守孝时间,不同身份不同情况,时间也是不一。
像寻常官员,常有丁忧三年的习俗,然古往今来,被夺情素服参公的也不在少数。
如先帝十三即位,因膝下无子,百官恐社稷不稳,联袂上书,请先帝以月代年,太宗驾崩三月即开选秀,择二十秀女入宫,并立新后。
说到底,孝期一事,本就不是不可更改的存在。
时序心思百转,忽觉眼下出现一片阴影,垂眸一看,才发现竟是时归不知何时凑了过来,正探头探脑地往他手上的宗卷上看。
时归一边看一边小声嘀咕:“阿爹瞧什么呢……这么入神,我喊了好几声都没听见。”
“咦?”只见时序手里握着的卷案上,清晰记载了北地十八部的情况,包括各地王庭成员、兵马粮草、子民人数……种种情报,无一遗漏。
在宗卷最末,记到独孤部落新王——
独孤部落新任汗王独孤元,即位两年,方满十二。
独孤元的名字被朱笔圈出,旁边又记下:宜嫁。
时归缓缓抬起头来,声音有些发飘:“原来,还真的有人要嫁去北地呀。”
“阿爹,你知道是谁,对吗?”
时序无声将宗卷收起,并不言语。
又过两日,北地使臣终得朝见机会。
朝堂百官面前,万俟部落的人率先站出,以和曦公主临终前思念故土为由,请求大周皇帝再赐殿下。
若大周皇帝愿赐殿下,万俟部落愿将和曦公主送回,以全公主思乡之情,如若不然,恐只能叫周王后留在北地了。
话音刚落,他们头顶就飞来一盏砚台,若非他们躲得及时,少不了被砚台砸个头破血流。
再看正前方的龙椅上,皇帝已是怒极反笑。
更可恨的是,万俟部落见以和曦公主尸身要挟无果后,又换了一个说法:“北地向大周朝廷效忠已久,也为大周固守北疆多年,陛下也不想见到北地失守、北狄入侵之景吧?”
“陛下圣明,我万俟部落拥上万骑兵,各个好手,若因陛下偏颇心生不满,只恐北地再起战乱,实非我等及陛下所愿。”
“还望陛下三思周全。”
这番话不仅让朝堂百官震惊,就连同样来自北地的其他部落也是震惊不已。
百官是诧异于万俟部落的大而无畏——
君不见前一个在朝上大放厥词的,如今已是首身分离,更连累得整个部落被驱出故土。
你万俟部落在北地是强盛,难道只是因有上万骑兵,就让你们有了与大周皇室叫嚣的底气?
而北地的其他部族,就是愤恼大过惊讶了。
他们同属北地,自然不想永远屈居人下,来时明明说好公平竞争,就看大周皇帝更青睐于谁,万俟部落怎就言而无信,以公主铁骑威胁了呢?
朝上二三百官员,总有三五拎不清的。
万俟部落的使臣才退下,就有朝臣站出来,看上去一副思虑周全的模样,满脸的无可奈何:“启奏陛下,臣闻万俟使臣之言,不无道理。”
他说到能明白皇帝怜惜公主,可总不能因此惹得北地生乱,若只是牺牲一人,就能换取北地效忠,到底还是值得的。
更别说:“陛下明鉴,数年来嫁往北地公主十数人,皆登王后宝位,北地虽是寒苦,然对大周公主尊敬有加,北地或不失为一好去处。”
只听前方响起一阵嗤笑声,循声望去,只见时序勾唇笑道:“纪大人将北地说得这样好,何不将自己的女儿l嫁过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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