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日吃不下睡不着,苟延残喘罢了。
如今心神一下彻底放空下来,疲惫滚滚而来。
她索性彻底摆烂闭上了眼,昏睡过去。
后只依稀记得后来又是一番嘈杂,似乎被人抬上了轿,又被人拿着帕子一遍遍擦脸,往嘴里喂蜜水。
等她睁开眼时,天色已经很暗了。
门窗半开,细微的风透进来将幔帐吹的皱起,映入盈时眼帘的是一片素白幔帐。
她轻轻卷起幔帐,隐约可见内室燃着灯烛,四处朴素的雕花床罩,镂空雕着祥云纹的木制顶柜。
这是梁宅,昼锦园。
这个她前世做梦都逃离不了的地方——
昼锦园是梁家为梁冀盈时二人新婚修缮的院子,在梁府内自成一处小园子。
原本是预备着给小夫妻二人日后几十载修建的院子,为此拆了后头两处阁楼,又特意修缮了东西两处三间敞亮的厢房,并着一整个抱厦间。
里头还有莲池,书房,琴室。
原本做为新房,一切物件都是喜庆的颜色,只是后来喜事成了丧事,鲜红的地衣幔帐通通被撤了下去,换上的是一片又一片的素白。
盈时太熟悉这里的一切了,前世困了自己足足八年之久。
八年光阴,她便是闭着眼睛都能认得。
她独自枯坐在床边,怔怔看了许久,实在不明白老天为何要叫她重生在此时?
她一遍遍的回忆,也想不起来前世梁冀究竟是从何处被救下的,她只知晓河洛之地传回梁冀未死消息的时间——那也是六年后秋天的事了。
至于梁冀流落何处?这六年住在哪里?她是一点儿都不知晓。
曾经以为值得托付终身的恋人,早在回来的那一刻就已经彻底死在了她的心里。
她哭着将过往的情感埋葬,哪里还有多余的经历去理会旁的?
如今想来,盈时好一番后悔。
若是当时能知晓的更多一些,能留些心,如今她也不会这般头疼了......
算算时间,梁冀自战场上失踪已经两个多月。
他早被他未来的妻子救下。
二人说不准早已拜堂成了亲。
自己该怎么办?
总不能还要继续前世一般,等着他们回来,将自己的尊严再重新践踏一遍?
盈时重重一声叹息。
“您何时醒了?怎的也不叫我一声?”屋外人许是听到她那声叹,执着烛台走了进来。
盈时听了这熟悉的声音,微微一怔。
她转过眸,一眨不眨凝望着那道矮瘦的身影,不成想竟见到了已经过世两载的桂娘。
是了,这个时候桂娘还活着。
还健康的活着。
“这是怎么的?问您一句话也不吭,您是不是白日里受了什么委屈?”
桂娘是盈时母亲的陪嫁丫鬟,比盈时还小的年纪就随着盈时母亲跟来了阮府。
盈时出世时又被派来照顾盈时。
父母去世的早,给盈时留下的几个老奴也先后去了,如今只剩桂娘这一个老奴。
桂娘在世时,总是怕盈时吃了委屈。
她活着时盈时其实真没受过什么委屈,凡事都有桂娘替盈时出头,替她争抢,替她操心。
便是盈时执意嫁来梁府,桂娘也默默在她身后替她打点操持着一切。
可桂娘却不知在她走后,自己视若珍宝的姑娘吃了多少委屈......
盈时不敢眨眼,唯恐眼睛一眨,眼前人就消失不见。唯恐眼睛一眨,眼泪就要落了下来。
她觉得自己前世咎由自取,愚钝不堪,才叫最爱自己的人愁白了头发熬坏了身子。
桂娘活着时没过一日舒心的日子,临死前还撞上梁冀带着新人回来。
她还记得那日,桂娘是如何拉着她的手是如何叫她离开梁府,是如何死不瞑目的......
盈时默默抹掉垂在眼尾的泪:“我在梦里梦见你还生我的气,怨我恼我,将我丢下自己先走了。”
桂娘被她话惹得哭笑不得。
“梦罢了,就为了这个哭?你是我养的我只是嘴上骂骂你,还真舍得丢下你?你自己偏要嫁来这里,我不也是收拾包裹陪着你一同来了。”
这话才叫盈时想起来,前世这会儿她正与桂娘闹火气。
桂娘拦着不准她嫁来,她偏要嫁来。可叫桂娘恼火的不愿与她说话,与她日日置气。
盈时前世是个倔性子,桂娘不搭理自己,她便也梗着脖子与桂娘不说话,甚至日日绕着她走。
二人便是这般一路从陈郡赌气赌到了京城,入了梁府好几日都没说过一句话。
倒是叫另两个随她嫁来的婢子们夹在中间,里外不是人。
而如今,自己这回突然的晕厥吓坏了桂娘,搂着盈时全然忘了先前的矛盾。
“你是新媳妇儿,两眼一抹黑的嫁来,人都没认齐全,丧事儿何苦偏偏要凑上去受累?非得把自己折腾病了,叫我来心疼你......”
盈时恍如隔世一般听着桂娘朝自己耳边絮絮叨叨。
待桂娘说完,盈时才道:“您只管安心,以前是我蠢才满脑子都是梁冀。日后我学聪明了再也不会做吃力不讨好的事儿。日后我也不哭了,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养好身子才是最要紧。”
“又来说好听的话哄我了!”虽是这般说,可桂娘笑出皱纹的眼角暴露了她的真实情绪。
桂娘话音才落便听了外边的哄笑声。
春兰不知何时领着年纪尚小的香姚,一人往内室里探入一个脑袋,捂着嘴偷笑。
笑这对主仆终于和好如初,她们也无需夹在中间两头难做了。
盈时许是被这份真诚的笑意感染,竟也一下子扯起了唇角。
桂娘见状作势要抽鸡毛掸子打她们,“当真是一个两个混账去了!这院子里外都盯着咱们几个,外头举丧,你二人笑得这般大声,生怕旁人听不见是不是!”
盈时却连忙伸手去拦:“别打别打。”
“本来外头人还不知晓呢,您这一嗓子,明儿一早只怕都知晓了!”
昼锦园里伺候着许多人,却只有桂娘香姚春兰是随她一同自陈郡陪嫁进来的。
春兰与盈时同岁,香姚比盈时小两岁。
前世主仆一行四人来了京城,到最后不过八年光景热闹不已的院子里,只剩下一个春兰。
桂娘死在承平六年七月十八。
香姚死的更早,听说是死在年尾里。
比她还小两岁的姑娘明明已经寻到了走散的家人,究竟是怎么死的她也不知道。
隔得远,又兵荒马乱的,她甚至都打探不到一句有用的消息。
这回,可都要好好的。
姑娘我呀,已经亏欠了你们一回。
这回,该叫你们锦衣玉食,长命百岁。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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