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断朝着被兔肉挤满的嘴里吸着微薄的凉气,很快就开始咀嚼起来。
饿了一日,吃什么都香。
纵使没有盐巴入味,外焦里嫩的兔肉混着烧烤过后独有的果木香,在口里一圈圈的炸开。
夜晚山中没了太阳炙烤,已经升起了几分寒意。
时不时一阵萧瑟的夜风拂过,从她的方向吹了过来。
梁昀抬眸,便见惶惶火光中往日极为规矩文静的姑娘,今日竟因一条兔腿吃的两腮滚圆。
她的脸旁在火光映照下莹白透亮,竟不似真人。
盈时风卷残云的吃完过后,捡着落叶擦起油乎乎的手,才后知后觉自己方才做了什么事儿。
亡夫都还没下葬,自己就当着大伯的面吃了肉。
盈时顿时眼前一黑,闷着头思索了好一会儿才发觉没有借口可找,她沉默片刻,而后轻声朝梁昀解释:“我实在太久没吃饭,方才饿的一时间忘了......”
勇敢面对错误,承认错误。谁都有记性不好之时。
再说,方才不是梁昀主动将肉递给她的么!
梁昀不动声色,道:“事急从权,想必舜功不会怪你。”
盈时怔了怔,旋即缓缓点头,正欲再说什么,梁昀却已经快速的熄灭篝火。
“晚上你睡屋里,我守在外边。”
......
又是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黝黑深夜。
盈时枕着自己的手臂尽力将自己蜷缩成一团。
明明白日的很累,可她还是睡不着。
她想啊,大约是有些疼吧。
也不知是不是在溪水便时沾染了凉水,盈时愈发觉得脚踝处一抽一抽的发疼。
外边安静的没有一点呼吸,只怕梁昀早就睡下了,盈时只能忍着腿上的疼,自己翻来覆去煎熬着。
她好不容易眯了一会儿,竟是做起噩梦来。
先是梦见一个披头散发的骷髅头。
那骷髅头早没了肉皮包裹,只有下颌一张一合,明明没了肉身,却还会阴森笑着,一双空洞的眼洞死死盯着盈时方向。
“咯咯咯咯咯,你睡了我的床,就要留下来......留下来陪我。”
盈时使劲儿从梦中挣脱,浑身的汗意,还没松一口气,一闭眼竟又梦到了前世。
梦到梁冀回来的那日。
她满是欣喜的穿着新裁作的衣裙,却见到了随着梁冀一同回来的傅氏。
傅氏怀里抱着一个哇哇大哭的婴孩,他们是最幸福不过的一家三口。
盈时望着梁冀,可梁冀却并不看她。
他不敢看她。
他当然不敢看她了!
隔日,盈时收拢好衣物,主动找上梁冀,与他说起和离一事。
总好过继续住在这里,惹人嘲笑来的好。
她极力压制着自己的情绪,对着梁冀,仿佛对着一个陌生人。
“你与我去族中说清楚,今日就和离,我今日就走。”
梁冀那日却显得有些阴郁,他朝着盈时道歉。
“我想起来了,我一想起来就马不停蹄赶了回来了。盈时,我也很痛苦,我是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我一想起来就回来找你了......”
可是如今说什么都晚了,说什么都显得可笑又狼狈。
她对他陌生极了,也怕极了......
她尖叫着发狂的叫他出去。
可是这处府邸是梁宅,是梁冀的院子。
她在这里挣扎了数年,被梁府的仆人们唤一句少夫人也不过是看在梁冀的面子上。梁冀回来后,她便是一个要倚着他而生的女人。
盈时如何哭着,却总是无济于事。
他再也不是当年她认识的梁冀了。
盈时年少时如此喜爱的郎君,她宁愿为他苦守一生的郎君早已经脱胎换骨,彻头彻尾变成了一个令她痛深恶绝的男子。
窗外月色缓缓升起,透过窗口照入点点银白。
梁昀被隔壁一声声细微的哽咽声唤醒。
那声音从最初细微的嗫嚅,上升到断断续续的呜咽,惊恐至极却又哭不出来的绝望。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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