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以为是他手段高明想攀上郡主的高枝,倒是没想到他竟是动了真心。心底对那个从荆州回来的郡主又多了几分嫌恶,到底是没在燕都长大,把边关女子狐媚子的手段全学会了。
她年轻时早有耳闻,荆州地处两国交界,人员嘈杂,风土更为开放,想必这郡主在那环境下长大也不是什么好货色。
郑夫人不欲与这小儿子多言,她闭上眼睛,做出请离的姿态。
然而这次的江书砚却没有立刻就走,他紧蹙着眉心,冷声道:“根据本朝律法,对皇家国戚不敬此乃大罪,我敬母亲不知此事,念你为初犯,此为警告。”
“还望母亲日后谨记,需尊重郡主,莫要妄言。”
“滚!混账东西!”那一字一句传到郑夫人的耳朵里,她再也没能忍住破口大骂:“你个吃里扒外的东西,抢了我凯儿的世子之位,现下竟敢为一个外人教训我,反了天了!滚出去。”
郑夫人心底的怒火彻底爆发,她随手拿起茶杯,也不看清方向直接朝人扔去。
茶杯是上好的青花瓷器,杯盖和杯身在空气中分离,杯身砸到他的肩膀,但杯盖却直直朝着他那张脸袭去。
江书砚也倔强的站在原地不动,任由杯盖在他额头狠狠的撞了一下,瓷器的裂痕在他的额角划了一道口子。
血,瞬间沿着伤口留了下来,流过眉尾,滑过脸颊,滴滴答答浸湿了衣襟,触目惊心。
郑夫人的动作怔怔的僵在半空。
“还望母亲谨记,日后莫要在冒犯郡主,儿子告退。”江书砚低垂着眸子,平淡的把话又重复一遍,任由鲜血流淌,像是不知道疼痛。
他抻了抻衣襟,转身离开,在走出房门前,顿住了脚步:“世子之位过去我确实不喜,但现在我想要了,我会按照流程继位,请母亲开始准备。”
郑夫人看着他离开的背影久久不能回神,那杯盖刺的太深了,她都看到被翻起的血肉...
她不想的...可她太恨了...
江书砚就顶着血肉模糊的伤口慢慢悠悠的朝外走,路过的侍从侍女皆都低着头不敢多看一眼。
方来猛地从地上跳起,顾不上什么主仆之分,直接抓住江书砚的胳膊嚷嚷:“公子!出什么事了?怎么伤成这样?”
他知道不会得到什么回答,但他嘴里的话是说给别人听的:“公子,我们先去李大夫那里包扎下伤口然后回我们侍郎府,府里饭菜已经备好,就等公子回去。”
那里才是他们的家,这侯府,不过是个过去的栖息之地。
“公子...”方来一路小心翼翼的跟着江书砚往外走,看着那伤口还在滋滋冒血,忍不住劝道:“先去李大夫那里赶快把伤口包扎了,可不能留下伤口。”
然而刚一出府,江书砚走的方向却是医馆相反的方向,是回江府,他自己府邸的路。
“公子,你要破相了郡主会不喜欢的!”方来大着胆子怒道。
他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但明显感觉到他心情更差劲了,但当务之急也只能借用郡主的身份让他家公子先将那吓人的伤口解决了。
他不是在胡说,若是再耽搁下去,恐怕真的会留伤疤的。
“难道公子想顶着这么个伤疤去看郡主?”方来再一次搬出明珠郡主。
终于,江书砚的脚步停了下来,他没开口说话,但动作表明了一切,总归是奔着医馆的方向。方来沉默的跟在旁边,现在他要做的就是跟着公子,不让他一个人。
若是郡主在就好了,公子就不会这么难过。
霍真真骑着马一口气直接冲到霍府,翻身把缰绳扔给守门的就朝里跑去。
春兰和周平相视一笑,一同解开马背上的行囊,慢悠悠的往里走。
霍真真分奔着往霍老夫人的住处跑,自从听了聂晁的故事,她想要知道的心早已到了巅峰。
“祖母在吗?”她一路小跑,一路问着路过的丫鬟侍从,得到的全是点头。
也是,祖母本就一直深居在后宅,应是不会有事外出,半盏茶功夫,霍真真终于跑到了地方。
她先停在原地,将肩上的披风解开,交叠整齐的放在石桌子上,然后透过院落里的荷花缸子里的水整理着自己的衣服,发簪。
刚心满意足的抬起头就看到站在门边脸上满是笑意的霍老夫人。
霍真真眸光微顿,脸上浮起一抹红晕,有些害羞的捏捏手,乖巧道:“祖母这是看了多久?怎么都不出声提醒我一下。”
霍老夫人嘴角噙着笑意,爽朗道:“我孙女整理下仪容有什么好害羞的?这全全乎乎的回来真让祖母开心,快进屋给我说说这一路的事情。”
霍真真眸光闪了闪,脸上的笑容短暂的凝滞了一下,很快又笑着道:“那是自然,孙女这一回来就赶快来拜访祖母,生怕耽误了。”
她之所以一到府外就朝这里冲就是想要在祖母没能反应过来之前先发制人,可现下的情况却和她想的不一样。
像是早预料到她要来似的,祖母一早就是在这里等她,并没有任何躲闪的意思。
霍真真面上冷静,心里在不断的思索如何将事情引出,当初她走之前祖母不愿多谈,如今聂晁已经将所有事情诉出,是不是结果就不会不同。
她刚要张嘴,就听到老人长叹了一口气。
霍真真抬起眸子。
“真儿,急什么,无论何时何地,越是想要知道某件事,就越不能露出慌乱和着急的神色。”霍老夫人提点她,神色依旧温柔,只是说出的话却有几分肃杀之气:“军中将领亦是如此,定要不动如山,情不外露,让任何人都琢磨不透。”
“你的冷静才能带领军队活下去,你要永远记得,身为将领,万不可冲动!切忌焦躁。”
霍真真的心静了下来。
她端坐直身子,垂着眸子端起面前的青花杯小口抿着,入口的苦涩瞬间浸润整个口腔,随之而来的是浓郁醇香的甘甜回味。
一整杯茶被她喝得只剩个底儿的时候,这才放下杯子,认真的看向霍老夫人:“祖母,孙女明白。”
人生便入一盏茶,是苦是甜,是好是坏,只有亲自经历的人才有资格评判。无论她多急于为聂晁找说法,也不能先入为主的认定整个事情都是他人的过错。
霍真真彻底冷静了下来,她不急于问那些过去,反而朝霍老夫人谈起父母:“许久不见爹娘,也不见他们给过一封书信,是不是快要把我这个女儿忘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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