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奴婢来说,圣人倒不如...借刀杀人...”说到这里时,郑姑姑更压低了声音。左右看了看,见皆是近身伺候的侍女,这才接着道:“圣人尚且如此忌惮高顺仪,贤妃又如何呢?贤妃娘娘过去之所以能稳坐钓鱼台,不外乎是位分高,又有二皇子在。”
“如今瞧着,有六皇子在,二皇子真就显不出来了。也就是二皇子年长,见得就要成年,这几年间就要选皇子妃。而六皇子还小,大家还悬着心,想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没了。若真比较起官家的偏爱,二皇子和其他皇子加在一起,都比不得六皇子一指头!”
郭家男丁难得,长成的男丁更难得!所以不存在哪个皇子不受重视,只是受重视与受重视亦有不同。究竟是重视‘皇子’,还是具体到某个皇子本身,以及这重视之情纯是为了子嗣绵延,还是更多是舐犊天性,那是完全不同的。
明眼人都看得出,郭敞对郭玺的喜爱真是不讲道理!和民间寻常父子没什么不同,还得是独苗一根的那种,真的就特别溺爱...前几日郭敞还特意将郭玺抱出来给朝中相公们看,说是想给郭玺挑老师了。孩子太聪明,可不能耽误了......
就算皇家的孩子启蒙早,也没早到这份上啊!就算是虚岁,郭玺也离着四岁还有半年多呢!启蒙一般是四五岁到六七岁间,但这也就是在后宫随着女官学点儿最基础的,和后世的家庭启蒙差不多,连幼儿园都不算。
正经进学启蒙,就是有夫子教的那种,且到那之后呢!
眼下还没影子的事儿(考虑到夭折率,这‘影子’就离得更远了),郭敞却那样兴致勃勃,充满一个父亲的期待与自豪...这是一个细节,但就是这种细节才更能看出根底来。
郑姑姑还道:“随着二皇子一日日长大,贤妃心里怕也是不安稳的。二皇子是长子,可‘长子’哪里抵得过官家的心意?”
“再就是贤妃娘娘的位份,高顺仪也不低了!若是这次再封妃,她们就平起平坐,更无优势了。这些年贤妃娘娘在宫里地位超然,也不见得是她沉着稳重、心性不凡,说不得是其他人无用,挑战不到。”
要么有子的位分低,要么盛宠的无子...总之后宫风起云涌,却没有诞生实际能威胁到冯贤妃特殊地位的妃子。
原来张皇后一心和郭敞硬抗,固然有对潜在危险的本能抵抗,但其实也是一种失望,一种破罐子破摔——她对郭敞是有真感情的!这当然不能说是纯粹的爱情,其中混在了太多其他的东西,但不可否认,她确实爱着郭敞。
而后宫之中有真感情,就总会有那么一个情绪化的瞬间,除非是真的能忍。而从张皇后的性格来说,她显然不是个能忍的,这一点从她时不时会和郭敞争执那些宠妃之事就知道了。
这个时候,张皇后听到郑姑姑提到‘借刀杀人’,借冯贤妃去针对素娥。却是一时换了个视角,觉得这事情有别的解法,倒也不用一定破罐子破摔。
便跟着道:“这个主意倒不错,本宫也不信贤妃真能不介怀高氏上去与她平起平坐。她那‘稳重’多也是装出来的,不过是在官家面前表演——阖宫上下谁似她,身居高位,又有官家的长子傍身,她自然好装得稳当了。”
“现在可不一样了......”
“只不过,这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不简单,须得好好筹划才行。”
这也是应有之义,不然难道直接去知会冯贤妃,告诉她素娥要被封妃了,你有什么想法,最好快点儿对付她么?又或者,就静静地等着,赌冯贤妃一定会出手么?
当然了,不管怎么说眼下有了一个好方向,剩下就是完善具体计划了。而对于这宫里的人来说,后者也算是做熟了。只不过郑姑姑瞧着张皇后神情放松了些,心里却叹了口气——她劝张皇后时都是真心的,没有半分敷衍的意思,可这个计策却是一个看起来很美好,实际却经不起细推的。
冯贤妃也不是傻瓜,她或许不愿意见到素娥封妃,却也不可能直接和郭敞做对去阻止。可要是间接迂回,甚至使用一些盘外招——说实话,到了她们这层级,小妃妾用于达成目的的盘外招就没什么用了。
冯贤妃或许愿意为此事做一些‘努力’,可她那个性子也不大可能一下就来个大的。
所以郑姑姑拿这话说给张皇后,更多还是转移张皇后的注意力,叫她好歹不要和官家直接硬顶...当然了,她也抱着万一的想法,这世上事本就没有一定的。
第168章 宫廷岁月168
宫中自二月初一起, 不少娘娘就开始茹素了。只因为传说中观音大士乃是二月十九的生日,因此自二月初一起,到二月十九结束, 信众或者有所求的善男信女就会茹素, 这也被称之为‘观音素’(也有的地方认为观音是九月十九的生日, 观音素就在九月初一到九月十九)。
一直以来, 观音素在宫里娘娘中颇为常见,除了宫里信佛的人多,也是因为观音大士普遍被认为有求子之效验——类似《太平广记》之类的书里,‘观音送子’的神异故事屡见不鲜。流传到如今, ‘保生’‘保育’已经是观音的一大职能了。
不仅是可以祈求生育, 还可以祈求观音庇佑小儿多寿。
在古代农业社会, 对人口的需求, 以及孩童夭折率居高不下等原因, 导致了普罗大众对保生保育始终有着巨大需求。哪里有需求,哪里就有市场, 所以很多神明其实都有保生保育的职能。而在这许多神明中,观音菩萨也算是脱颖而出的那一类了。
大家平常说到求子, 多数人一下就会想到观音菩萨。很难说观音大士在本朝已经基本由男相转为女相, 不是因为保生保育已经成为祂的主要神职——说到保生保育, 在多数人的直觉里, 还是更容易联想到女性神祇。
宫中保生保育的风气一贯旺盛,毕竟平民人家有时还要考虑养的问题,宫里只要生下来就是泼天的富贵。而至于大燕,这种祈求保生保育的风气更加旺盛...皇室男丁难得安全诞下, 更难得养成的毛病众所周知。
素娥倒是没有‘观音素’的习惯,不过初一起到十九日, 她也会在静室里挂观音像,供奉鲜花、香烛之类。一个是随大流,大家都如此,这又是小事,只消吩咐一声就是了,她不好太不合群。另一个,也是她生了郭玺,无论是做给其他人看,还是求个心安,也该如此。
“...这是官家前日赐下的项圈,听说錾的是佛经,还在大相国寺供过,专给六皇子的。这最好也在观音菩萨前供一供吧,过了这几日给六皇子戴上......”何小福今日整理东西,找到了这个玩意儿,就吩咐小宫女将东西拿去供奉在观音像下。
其实郭玺子出生以来,项圈、长命锁、手镯等戴的玩意儿别人给了太多,他根本戴不过来。也就是素娥自己置办,或者郭敞给的,才能上身——为了让郭敞感到自己的用心没白费,他给的多少都会戴几次,在他面前过回眼。
虽然郭敞自己都会忘了自己兴致来了,送过多少东西给郭玺这个儿子。
何小福吩咐过小宫女,转过头就见肖燕燕瞧着刚刚晾干要收起来的被褥面子发呆。这被褥面子是‘儿童’题材的,虽然没有百子千孙那么夸张,但意思也很直白了——素娥一贯不喜欢这种图案,宫里应景发的,又或者别人送的,她都没用过。
而且这给宫女们用这个也不合适,所以都放在库房吃灰了。不过偶尔有一些着实精美,收起来不用怪可惜的,她就会给郭玺用。
“怎么了,怎么瞧你有些魂不守舍的?”何小福问道,然而没等肖燕燕回答,她就t反应了过来。道:“你做什么想那么多?这事儿要是真的,那就是大好事!就算是猜错了,如今娘娘都有六皇子了,此事已然不急。”
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素娥的月事差了一些时日...她年轻健康又得宠,自然很容易会猜她再次有孕了。
本来肖燕燕是要立刻请太医来确定的,但素娥想到再两日本身就要请平安脉了,不在这一两日的,就按了下来。还不叫肖燕燕声张——知道的也就是近身伺候的几个侍女,毕竟素娥方方面面都是她们料理,不可能她们也瞒着。
素娥对怀孕这件事已经看开了,准确地说,看不开又能怎样呢?无法避孕,无法终止妊娠的后宫(就算能终止妊娠,考虑到古代的手段,也很难说和生下来哪个更危险),她唯一的希望就是自己没那么容易怀孕。
好在她虽然身体极其健康,却不是易孕体质,之前生郭玺就是成为后妃两三年后的事了。现在又两三年,才有第二胎...这时候,素娥甚至能安慰自己,好歹是第二胎呢——古代妇女生产,都是第一胎的风险最大。第一胎顺利的话,后面一般只会更顺利。
肖燕燕勉强笑了笑:“我只是担心,唉,娘娘就是太谨慎了,凡是不肯出一点儿头。这事儿看起来没什么风险,可要是这期间——”
“呸呸呸!神仙听不见!”何小福打断了肖燕燕:“这样的话也能出口?”
肖燕燕这才意识到自己犯了忌讳,赶紧跟着也‘呸呸呸’几声,不再说话,转头去了素娥那边。这之后不过几日,果然有妇科的太医来请平安脉,这个太医也是素娥用惯了、比较信任的——素娥别的地方都不会想着安插人手,和其他高位宠妃不一样,只有太医院算是着意笼络了的。
这大概也是上辈子看了太多宫廷题材作品的‘后遗症’吧...其实宫廷里通过太医来做什么,可能性很低(当然,也不是没可能)。
到如今,除了太医院那边素娥有自己的人,就只有尚功局空出一个尚功位置后,推了罗司珍上去。这与其说是安插自己的人手,不如说是素娥在还人情。不论当初罗司珍在顾尚功之后庇佑素娥是否有所图,那样的所图是否是素娥想要的,她终归是庇佑了素娥一回。
太医这次来时,一开始也只当是普通的平安脉。来时同僚还道:“只有世兄你最省事,谁不知道高顺仪身体康健?一年到头,小病小灾也不见,就连保健的饮子茶汤都没有用武之地。如此,计算功劳时又少不得你一桩。”
这位得素娥信任的妇科太医笑笑,没多说什么...本来就挺让人嫉妒的了,这时候说什么都只会让人更嫉妒,还不如保持沉默的好。
直到他来到玉殿,玉殿来请他的宫女才对他暗示道:“大人,今日就全托付大人了,娘娘这回月事迟迟不到,说不得是思虑过度......”
妇女思虑过度、心理压力过大,确实会导致月事延迟,正常一个月一次变成一个半月一次,甚至两个月一次并不奇怪。这种症状,在宫里的娘娘中时不时就能见到...不过宫女这个时候突然这样说,太医当然不会觉得就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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