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游船经梦
圣诞舞会这天,学校在新加坡河上租了一艘两层的游船举办boat gala,夜幕降临之时,一群平日里校服运动服的高中生均盛装打扮,出现在码头边等着登船。
虽是盛装华服,但毕竟还是一群孩子,大多都都兴奋难耐,雀跃不已,聊天的、自拍的,叽叽喳喳个不停。
沛诚和森泽航站在队伍的最末端,两人的衣服形制有些像——毕竟都是森泽航亲自选的,但沛诚身上这套是黑色带暗绣,森泽航的则是带一点银灰的白色,在河岸的灯光下反射的细碎的闪光。amber回头看见他俩,笑了一下:“很帅!”
amber今天穿了一件深绿色端面的斜肩裙子,头发一半挽在脑后,一半垂落在肩膀上,沛诚还是第一次见她化妆的样子。
“你也很漂亮。”沛诚礼貌地说,“裙子是特意选的和你眼睛一样颜色吗?”
amber故意眨了两下眼:“没错。”
她戴着银白色的长手套以及一串珍珠手链,抬手介绍旁边的男生——沛诚不认识,大概是同校其他班的,“我舞伴,托比。”
沛诚也学她的样子指了指森泽航:“我舞伴。”
amber向前凑了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puppy。”
沛诚有些发窘,另外二人茫然地看着他们。
amber退开半步,笑道:“你们俩也不至于舞会也黏在一起。”
沛诚摊手道:“没办法,我跳舞太菜了,怕踩断别人脚趾找我赔医药费。”
前面的jess闻言也转过头来,说:“所以你拒绝我的邀请,其实是变相地在保护我吗?”
她此话一出,周围几个人都侧目看她,amber来回看了两眼,惊讶道:“你这个暴殄天物的男人!”
jess身边的男生是个有些西班牙裔、黑色卷发大眼睛的男孩儿,他立刻说:“谢谢暴殄天物的男人!”
几人大笑起来,前头船已经停好了,众人转回头准备登船。
游船布置得很有节日气氛,两侧悬挂着灯串照亮了甲板,船舱门口处摆着一颗近三米高的圣诞树,背后是一个巨大的舞厅。台上已经有准备好的乐队在待命,他们身后的墙面满是从天花板垂到地面的流苏,反射的灯光将整个舞厅都变为一颗巨大的迪斯科球。
“噢,我天,这不应该悬挂一块牌子,警告光敏性癫痫的患者吗。”沛诚抬起手挡眼睛,却被森泽航一把抓住,逮到流苏背景前站定。他随便拦了一个同学说:“你帮我俩拍个照。”
同学手机一举起来,沛诚扯出一个商业假笑,两人就这么直挺挺的站着,同学看这画面忍不住好笑:“你俩跟拍结婚照一样!”
“哎,那怎么办,”沛诚不自在地动了动,“我不喜欢拍照。”
森泽航伸手揽了揽他:“没事儿,就这样很好。”
同学噼里啪啦连按了好多回快门,森泽航道过谢,接回手机后打开微信,沛诚见了顿时警惕起来:“我求你别做头像。”
“哼,你嫌弃我?”森泽航傲娇得转身就走,“我本来没想法的,现在我叛逆了。”
“别别别!”沛诚追在他身后,“你先给我看看拍得怎么样。”
森泽航大踏步穿过人潮,沛诚左躲右闪终于追上他,那人却忽然一个急刹车转过来,手里还端着两个玻璃杯。
沛诚上下看看,又越过他肩头看身后的开放式吧台,诧异道:“你居然能喝酒?”
“你在想什么,高中舞会怎么会有酒精,这是水果做的无酒精punch。”森泽航递给他一杯,沛诚这才明白对方说设置头像根本是在逗他玩儿,只是微信发了自己妈妈一份而已。
脚下的地板猛地晃动了一下,船离港了。
所有人都看向窗外,或走到甲板上,眺望滨海湾金沙波光粼粼。cbd繁华的灯光倒映成斑斓星河,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作为背景,金生桥、鱼尾狮、克拉码头……两岸风景缓缓朝北退去,夜晚凉爽的风穿堂而过。
第一个传统环节是开场舞,虽然沛诚临时抱佛脚地大概了解了一下流程,但是最后一次练习的时候还是各种四肢不协调,走位一塌糊涂,此刻不免有些紧张。
老师接过话筒讲了几句话,学生们回到舞池中央,拖拖拉拉地找到自己的舞伴,终于调整好站位,分列两侧相对而立,排成长长的一条龙。只是女生那侧站着一个高得过分的人,要多突兀有多突兀——正是说到做到、非要跳女步的森泽航。在场所有人根本无法直视他的存在,各个肩膀颤抖都在憋笑,老师脸黑得像锅底,森泽航却站得笔挺,下巴微微抬着,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
沛诚憋笑憋得腹肌有点酸。
老师沉声道:“森泽航,你站到对面去!”
森泽航朗声回应:“老师!男生多一个,配不平的,我自愿牺牲,您别帮我说话了!”
老师额头上青筋直跳,已经有人憋不住“噗”出来了。
所幸这个时候乐队音乐前奏起,双方舞伴都收声摆好架势,沛诚伸出手,森泽航一只手搭在他肩上,一只手放入他手心,被他虚虚握着指尖。
森泽航冲他扬扬眉,沛诚实属无奈,只能摇头笑笑。
正常跳舞时,男伴起领舞的作用,用垫在女伴手心的手指暗示走位和方向,但沛城一来技术欠佳、第二是他的舞伴实在太高,他很难控制对方的走向,再加上周围这么多人,环境复杂,大脑根本无法正常运作,本来稍微会了点的舞伴又被肢体忘了个一干二净,于是傀儡般被森泽航带着一通乱转。
跳完八个小节之后,按规矩将错位交换舞伴,amber来到沛城面前,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森泽航不断被转到其他男生手中,所有接手他的人和他一照面便立刻绷不住笑得前仰后合,脚下一片混乱,唯独森泽航气定神闲,优雅地转来转去。
因为这场闹剧,所有人的舞步都乱七八糟,倒也不显得沛诚有多生疏了。轮过一圈之后,森泽航再次回到沛诚手里。沛诚高高抬起胳膊牵着他转圈,问:“好玩儿吗?”
森泽航面无表情地砸吧了一下嘴唇,一脸欠揍,故意道:“还行吧。”
沛诚乐不可支,放开他的手,各退一步,鞠躬谢幕。
森泽航这下没有再学女步的致意礼,他一手背在身后,一手轻轻横在腹部,彬彬有礼地鞠了一躬。
乐队开始演奏节奏欢快的舞曲,众人“哄”地一声散开,跳舞的、吃东西的、拍照的、喝饮料的、聊天的各奔东西。沛诚松了一口气,总算可以走到一边休息。他抬头看船舱的穹顶和灯球,又将目光落下来,看着欢声笑语、热热闹闹的一屋子人,仿佛是隔着一层屏幕在旁观别人的故事。嘈杂的音乐反而退成了环境音,他不由得开始出神。
自己高中的时候决计没有参加过这种活动,也不曾体会过这样奢侈的青春。他的青春只有困倦不已的早自习,永远擦不干净、飘洒着粉笔灰的黑板,被头顶旋扇切割的白炽灯光,课桌上快比人还高的练习册和课本,做不完的试卷和讲不完的题,以及还未宣于口就无疾而终的初恋。
但就算曾经喜欢过的人也好、伤害过他的人也好,他其实已经想不起他们的脸,那些好像别人的记忆、别人的故事,已经和他不再相关。
我自己的人生真的重要吗?“沛诚”的一切都那么渺小甚微,无足挂齿,不管他扮演何种角色,似乎在意的只有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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