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南风制药也会接受国外的订单,生产的药品不在国内销售,有严格的进出口流程。杜辉起初没觉得有什么问题,立即组织生产。但他很快意识到,厂里的保安全部被换了,吴末还成立了一个安保公司。而参与这个订单生产的工人全是吴末从外面招来的。
杜辉觉得不对劲,观察了一段时间,终于忍不住问吴末,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吴末是他的老领导,在一起工作了几十年,他第一次在吴末眼中看到癫狂,这样的吴末太陌生了。
大约知道这事不可能瞒住他,吴末向他交了底,那个东南亚的单子不是正常订单,他们生产的也不是正规药物,这件事非常冒险,但利润也非常丰厚。
他听明白了,吓得腿软,“吴总,我,我们在制毒?”
吴末赶紧捂住他的嘴,到门边看了看,“你以为我愿意?已经没有办法了,我不能眼睁睁看着我们厂就这么垮掉!”
“可是……”他的思维已经转不过来,“这是犯法的啊,要是被抓到,就得蹲监狱,不,会判死刑!”
“不会被抓到。”吴末却忽然平静下来,“工人们都是分开的,还有新的保安,出了货有人来收,后续往哪里送,就不是需要我们操心的事了。只要你不说出去,警察就不会注意到。”
这话简直是将他架在了火上,他敏锐地在吴末眼中看到了威胁,他已经是知情者、参与者,假如他有任何动作,在警方知晓之前,一定有人会来收拾他。
“我是被迫的!我知道的时候已经上贼船了!吴总说我也是毒贩,我要是敢报警,我和他一样,都得吃枪子儿!我的家人也会完蛋!”杜辉呜咽,“早知道这样,我当年就不该跟着他干,我真的没想到会变成现在这样!”
除了吴末,警方还控制了十多名南风制药的高层,他们中的一部分人拒不承认参与制毒,另一部分态度和杜辉一致,都表示自己是被吴末逼迫。至于吴末的合作者到底是谁,他们每个人都说自己不知道。
制毒生产线在春节前已经停止,工人也已离开,不知所踪。在南风制药的财务账目中,没有这批工人的工资记录。杜辉说,这笔款并没有放在南风制药结算,而是走安保公司的账。这查起来就更加费劲,因为吴末有个海外账户。
南山市局法医完成了对吴末、向仁刚的尸检,确认吴末的确是自己从空中花园翻下去摔死,但他的血液中有大量“黑印”,有人在操控生命最后一刻的他。
周决和程蹴将酒店搜了个底朝天,仍是没有发现这个将吴末推向死亡的人。他利用向仁刚逃脱之后到底经历了什么,成为一个费解的谜。
陈争看完南山市传来的尸检报告,靠在座椅里陷入沉思。现在看来,吴末一定是被灭口,没有第二种解释,但南风制药制毒疑点非常多。
他和鸣寒盯上南风制药,有个极其关键的点,那就是云泉集团向南风制药注资。南风制药有问题,那这问题应该和云泉集团有牵连。
但是现在的线索指向的却是那张只有吴末知道的东南亚订单,且时间是从三年前开始。吴末为了自救,接下国外的制毒订单,在药厂的掩护下开辟一条新的生产线,所生产的药物乍一看是正规的镇痛药,得经过专业提取,才会变成“黑印”。
现在东窗事发,吴末必须要死。
幕后黑手或许给了他能够逃脱的假象,但最终他走向的却是最后一个陷阱。陈争眨了眨眼,忽然有些明白向仁刚存在的意义。
向仁刚不是吴末准备的替身,而是幕后黑手准备的。当吴末得知事情败露,他面前有两条选择,一是走向警方,二是鱼死网破。每一种选择都十分艰难,吴末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选,幕后黑手也不确定他会怎么选。万一吴末选择前者,那些迷雾中的罪恶就会被拉出冰山一角。
吴末必须死,但警方关注着吴末,轻易无法下手,而吴末也是个心机重的人,他绝对不会主动走来。这时候,就需要幕后黑手亮明态度。
向仁刚就是他们为吴末准备的态度。他们告诉吴末,你选择警方,等着你的只有死路一条,但我们给你准备好了退路。看到这个人了吗?他和你的身形非常相似,而且很容易控制,我们一早就为你准备好了这个人,他会成为你的替身,死在你的房间里,而我们将在酒店中接应你,让你摆脱警察。
吴末很清楚自己犯下的罪行不是自首就能了结,他的犹豫在于,他害怕黑暗中的那些人会抛弃他,让他消失。但他们在他最需要的时候亮出了牌,他欣喜若狂,这才选择主动从警方的视野中消息。
而一旦警察看不到他,幕后黑手的机会就到了。
陈争捏住眉心,问题的核心回到幕后黑手的身份上,他们和“碧空教”有关,和东南亚有关,和“量天尺”的金先生有关,那么云泉集团注资和吴末制毒有无关系?
陈争还有种不太能落地的感觉,他们这次来居南市查案,似乎太“顺利”了。怀疑南风制药,就真的找到了“黑印”。制毒的工人在春节前被吴末遣散,说明他、他背后的人嗅到了某种危机,那为什么不处理这批毒品?
那些看似唬人的保安也没有起到什么作用,非要说的话,他们的存在让南风制药显得更加可疑。此外,这一系列调查像是被按了加速键,飞快一划到底,结局就是知道所有真相的吴末死了。
这时,陈争手机响了,李疏的声音和异常嘈杂的背景音一同传来,“陈老师,周霞带着一帮人围在南风制药拉横幅,要我们给个说法!”
陈争立即赶到南风制药,厂门紧闭,里面的生产已经停下,特警在厂门外维持秩序,早前拉着的警戒带已经被踩到地上。
周霞举着扩音器,声泪俱下地喊道:“南风制药,还我女来!还我女来!”
她的身后站着曾红和汪万健,两人亦是双眼通红,挥舞着拳头,“把孩子换给我们!”
他们周围围着上百人,声势浩大,很多人举着手机直播,还有人将酒瓶扔到厂门里。
“他们有的是药厂的职工,和周霞曾红认识多年,也看着那些失踪的孩子长大,有的是药厂外的人,家里的孩子也丢了,周霞当年拉扯的那个互助小组帮他们把孩子找回来了,现在周霞一呼吁,人全来了。”李疏说:“我们这不是调查南风制药吗,你之前也去找过周霞他们,南风制药涉毒的事根本包不住,职工里一下子就传开了。周霞思女心切,马上就把我们前前后后的行动联系起来,认定是南风制药的毒贩害了那些孩子。”
陈争看向周霞,周霞一边痛哭一边喊:“屏屏啊!是妈妈对不起你!妈妈不该不听你的话!你早就知道吴末那群人都是禽兽了对不对!”
陈争眼皮跳了跳,他上次之所以会去找周霞等人,本就是考虑到一种可能——除开梅瑞,其余六个孩子的失踪可能没有警方早前料想的那么简单,原因一是时间过于集中,二是他们的年龄都不小了。周霞更是提到,严屏非常反对她去南风制药工作,这和严屏的性格不一致。
周霞此时联想到失踪的孩子被毒贩所害,几乎可以说是顺理成章。但有个问题是,线索显示,南风制药最早从三年前才开始涉毒,严屏等人却是在八年前失踪。那时南风制药就有问题了吗?
那之前,也正好是云泉集团注资的时间。
陈争大步朝人群走去,周霞看到他了,哭声更加凄厉,“陈警官!陈警官来了!”
所有人都向陈争看来,周霞原本站在花坛上,此时颤巍巍地下来,腿脚不稳,被曾红扶住才没有摔倒。这两个失去孩子、家庭破碎的女人都泪眼婆娑,尽力支撑着彼此。
“陈警官,你上次来找我,就知道了是不是?”周霞哭着说:“南风制药的人都是毒贩!我女儿是被毒贩害了!”
于陈争而言,这亦是最接近真相的推断,但他看着面前哭泣不止的女人,忽然开不了口。这么多年,支持周霞走下去的信念就是严屏还活着。她已经在近乎绝望的寻找和等待中变成了怪物。嫉妒、仇恨侵蚀着她,只有相信女儿还会回来,她才能鼓起勇气面对生活。
然而现在,冰凉的现实摆在她面前。为什么失踪的孩子一丁点儿消息都没有呢?因为他们早已遭遇毒贩的毒手了啊!
周霞、曾红、汪万健随陈争回到市局,各自做笔录。和周霞相比,曾红和汪万健显得很迷茫,尤其是曾红。她向来是个没有主见的人,得知南风制药涉毒、吴末死了,除了胆战心惊,没有别的反应。周霞却冲到她家里,告诉她,孩子们被毒贩害了。她花了很长时间,才明白周霞为什么会这么想。
一瞬间,她感到遍体生寒,她不愿意相信,但她找不到任何理由来反驳,周霞年轻时就比她聪明,想到的也一定比她更多。
汪万健缩在椅子上,含糊不清地说:“应该就跟她说的一样,我们孩子已经没了。毒贩子不得好死啊!”
面对周霞等人的指控,杜辉吓得牙齿打颤,“怎么可能?当时哪里有什么毒贩?吴总是有问题,但南风制药不是从一开始就有问题!”
其余高管也口口声声说,涉毒是最近三年的事,八年前没有任何人和毒品有关,更不可能害死那些失踪的孩子。
双方在市局爆发了激烈的冲突,周霞已经是“光脚”的母亲,她不惧怕任何挡在她面前的人。
“也许吴末在这个时间点死了,要掩盖的真相之一,就是八年前的事。”鸣寒说:“其实想想也有点道理,吴末如果真是老实巴交的企业家,三年前南风制药面临问题,他怎么会这样轻易就上了制毒的船?他以前就上过,有经验,而且知道他会被庇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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