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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科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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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人老头说:不知道。忽然就不见了。没有人说为什么。在这里,没有人会告诉你一件事情的原因的。

他又说:你在一室好像没有待多久就走了。你走了之后,有好几个人被带走了。

波历说:难道来了很多新人?

黑人老头说:来了几个。不多。带走的人比来的人多。

波历没有再问下去。他知道,在这里,没有什么为什么可问,因为问了也没有人会给你答案。

波历认识他,固然因为他是第一研究室里仅有的三个黑人之一,而且是其中唯一一个男黑人。其实波历跟他没有说过几句话,顶多也就是问候一下。好几次遇到他跟他打招呼的时候,是同时跟冬妮亚打招呼的,因为经常见到他跟冬妮亚走在一起。

冬妮亚给波历最深的印像,就是她那时候为那只久伤不愈的兔子付出的感情,在她说起不行就让它安乐死的时候,感觉她沉浸在极悲世界里,悲到了近于神圣的地步。不好意思,作者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只是感觉神圣这个词似乎很接近她当时的样子。在克里斯治好了兔子的伤的时候,她瞬间进入了极乐世界。她的极乐世界延续了没多久,那是因为克里斯之被淘汰被带走又让她陷入悲伤。波历自己在极悲世界,可是他还安慰过她。

她跟波历说过的话不多,但她有些话给波历的印象像特别的深,尤其是那句话:动物的生命也是生命。还有一句是:我不愿意看到任何一个动物因为我的操作而死亡。

他们喝了很长时间的闷酒。波历明白,是他一上来就把天给聊死了。

波历想起来了,这个黑人老头叫科罗。

这个科罗说过他只说英语,冬妮亚除了英语还会说俄语,她说她本来就是俄国人。原来她不叫冬妮亚,但她很喜欢冬妮亚这个非常俄国的名字。她说,她最喜欢的书就是《钢铁人类》,波历知道那是一本很战斗的书,但她说那是一本有理想的书。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 ' ')(' 第50章 科罗 (第2/2页)

科罗的英语有一种口音,波历猜是印度口音。可是科罗长得一点都不像印度人,倒是像非洲最黑人的那种黑人。所以他在酒吧门口给波历的感觉首先是油亮。波历还记得住在极简房间里时那个送饭的黑人女孩。就是那种黑,黑得油亮。

波历扯开了话题,进入了一个无聊的话题,因为他实在想不出聪明的话题来。他觉得他开始这个话题的时候有点像是被人打开的一本枯燥的读物,一本有声读物,但是很枯燥。

波历提出的问题是科罗现在在研究什么。

波历没有想到,这么枯燥的问题却可以引出非常吸引人的答案来。

科罗说,冬妮亚被失踪后,其实是失踪,跟克里斯和其他人不一样,她就是不见了。他说,不说这个了。冬妮亚被失踪后(他坚持用这个被动态),他心灰意懒,虽然他认为自己不会引起冬妮亚的兴趣的,可是他对冬妮亚有的不止是兴趣,而且他发现冬妮亚对他的情感似乎也不止是兴趣。有几次他们甚至发生过。

说到这里他停了下来,他一定是发现自己说漏了嘴了。可是波历的样子像是没有听清楚,至少没有当一回事。科罗说:受累。

波历甚至没有说不受累,或者没关系。波历经常是最好的听众。这是萨克逊的语录。

科罗说,没有了冬妮亚的日子,过得很慢。后来又过得很快,因为他开始没日没夜地投入到研究里去,他甚至就睡在了实验室里。有一次,他说,他一觉醒来,躺在地上,脸上身上爬满了白鼠,可能是他睡着的时候把笼子带到了地上,打翻了。

他又说,只有研究能让他忘却。

他的研究很快引起了注意。阿尔贝特甚至亲自来找他,问他是不是在研究倒置。他说是的。

倒置?波历问道,你是说细胞发展过程的倒置?

科罗说:是的。那时候,我一直在想,世界上的事情能不能倒过来发展,让我们回到从前去。我忽然想到从我的研究开始。世界上的事情能不能倒置,那就看我能不能把细胞的发展倒置。从最小的东西做起。阿尔贝特对我说,他们决定把我调到第四研究室去。因为那里的一个研究重点就是倒置。或许也可以叫倒殖,就是逆向繁殖的意思。

波历说:细胞倒置的意义是什么呢?

科罗说:从长远看,意义很大。比如,人体内的细胞发生了病变,包括癌变,癌细胞的扩散。如果我们从植入相应器官或者部位的多能细胞开始,让这种细胞可以先顺着正变,然后进入逆向变化,并带动同一个器官或同一个部位的原有细胞同样进入逆向变化,癌细胞有可能会变成正常细胞。发生病变的细胞远远不止癌细胞。许多细胞都会在所谓生病的过程中发生病变。比如各种结核病,各种炎症引发的体内细胞变化。从更长远看,应该可以大大延长人的寿命。举个例子,八十岁的细胞可以逆向变回成二十岁的细胞。

波历说:这可是不得了呢。

科罗说:我们离这些目标还很远。但是,研究出并掌握倒置细胞的技术,这是第一步。

这时候,也就在科罗说到世界上的事情倒置的时候,波历有一种世界在旋转的感觉,不仅仅是酒精在他身上发生的作用,而是真实的,就像哪个童话里的那样,一句话,世界就变了,酒吧里的灯光忽然变得非常明亮,不知什么时候这里涌入了好多客人,不仅把五个桌子周围和吧台前的位置都坐满了,还有很多站着的。那个趴在桌子上睡觉的女黑人服务员(波历这才看出她真的是个年轻的女黑人)端着盘子在吧台和桌子间快速地走动。吧台后也站着一名女服务员了,好像是欧美人的样子。

这一切发生在波历跟科罗说话的时间内。或者是,本来就进来了那么多人,都坐下了,开始喝酒,服务生也开始服务,这些都对,关键点是,灯一下子亮了,而且很亮很亮,一下子让他们看见了店里这段时间里已经发生了的一切。

更致命的是,他们这张小桌子旁边剩余的两把椅子也坐着人,并且在喝着酒。他们用奇怪的目光看着波历和科罗。

波历理解了科罗说这话的意思。他对科罗说:好吧,下回你要讲下去,关于你刚开始但实际上还没有开始讲的事情。

然后波历站起来,走了出去。走了很远,已经拐了两个弯了,他耳朵里还在轰鸣着那家小酒吧里人群的哄闹声。好像整个酒吧都跟在他后面,踩着他的鞋子,碰着他的后脑勺。

他甚至捂住了耳朵。

等他想起来那个年轻的黑人女服务生好像就是他住在极简的房间里经历过的两个都叫纳丝林中的一个纳丝林即那个送饭的黑人女孩子的时候,好像是,应该就是,他想起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了。那是又一个阳光灿烂的日子。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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