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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4章 邮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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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84章 邮轮 (第1/2页)

(时间:14年6月10日)

他说:不对。

他是轻轻地说的。可是他想叫喊,他想叫“停车”和“让我们下去”。可是他没有叫,感觉是他肩膀上潺潺的呼噜声提醒了他。

叫又有什么用呢?

他们的大巴已经进入了隧道里。

这是要开到哪里去呢?他想。为什么不向海边开,顺着他们白天见到的坡道开到海边去?

一切都晚了。或许可以理解成,命运自有安排。

隧道里的灯闪亮着移动,向他们迎面移动着。

直到世界的尽头。他想起了不知哪位诗人写的一个诗句。

世界的尽头是闪烁的,是宽广的,是像星空那样的。

这是他的感觉。

像星空一样,远处有红色的白色的星星在飘移,散落在天外。

近处也有,而且相对密集。跟人间的灯光有一拼。

还就是人间的灯光。他兴奋了起来,是船上的灯。近处的灯闪在低处,远处的灯闪在高处。近处是一点一点的,远处是一排一排的,而且有层次。更远的地方,那星星点点的应该是航标灯。

他已经想清楚了。他们的大巴已经驶出了大山的肚子,他们右边经过的是许多游艇,他们前方亮着有层次的一排排灯的是邮轮。

若雪说:到哪里了?

他说:不是地狱就是天堂。

她坐了起来,呼喊着:邮轮!前面就是邮轮!

他说:受累,她做梦了。

他这话是对前面那对转过花白头发的脑袋来的人说的。那是一对老夫妇或者老情侣。

他们的大巴停下了。停在一艘邮轮的旁边。

他后来想起他自己的这句答复“不是地狱就是天堂”,他想起这句话时是真的深有感触,那是一种回顾的感触,一种叹息的感触。我一开口就是哲理,人生的哲理。话很简单,可是道理很深。这是他自鸣得意自吹自擂的想法。

可是当时的感触只有进地狱的那一半。大巴开进隧道时就有这种感觉,这是第二次了。

下了车的人在他们面前走走停停,排着队。两边各有两名加起来共有四名穿着浅绿军装的人在检查证件,查一个放行一个,查一对放行一对。在天堂就在眼前的时候,先要经过地狱。这是他当时真实的想法。他承认,这是一种不负责任的想法。

又是若雪提醒了他。

其实她只是提了个问题:哪能办?

她经常用上海方言跟他说话,尤其在她紧张的时候。“哪能办”是上海方言,是“怎么办”的意思。

可是她的问题,一个女孩子的问题,跟以往一样,吊打着他,告诉他,你是一个男人,你有责任。

他说:走着看。

他拉了她一把,他说:走。

他拉她并说“走”的时候,前面四个绿衣军人正在低头看着四个证件。

他拉着她,从四个背对着他们的受检者中间的过道里走了过去。

也许一直到他们完全走过去,那四个检查者的头还埋在证件里。

反正他们就这么走了过去。就像在某个平行空间或者他说的夹层里走了过去。

没有人叫住他们,在他们跟上大队人马、背后的空间也被后面的人填满之后,仍然没有人叫住他们。

这个感觉跟昨天晚上在商场里一样,他们就像是足球场上的裁判,被视为透明体。唯一不同的仅仅是,昨天晚上那些检查者甚至还对他们点头。

今天晚上这些检查者之所以没有对我们点头,是因为他们的头正好已经点了下去。这是他后来想到的。

可是,这个队伍并没有快进,仍然走得很慢,仍然是排着队缓缓地向前走着。

舷梯或者说船板那里,还有人在检查。第二道检查。

他发现他仍然拉着小手。即若雪的手。她的手心里是湿的。也就是说,她的手在出汗。当然,也不排除是他的手在出汗,或者两个人的汗在手掌里流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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